“你知道吗,”韩钦赫嗓音压得很低,“先前临江王与太子党相争,就是有孙家在江南做后盾,源源不断地供着他。”
“我哥哥先前就说过,他们这回闹时疫,无非是贪朝廷拨粮拨款,想要……”
他言尽于此,姜念略一串联就懂了。
星陨事件针对舒太后,紧接着就在这里闹时疫,平白得了造反的由头。
若被他们凑足军需,起兵造反,一朝一夕的事罢了。
更别说临江王的女儿,江陵县主滞留在京都,里应外合也很方便。
这之中,唯一显得至关重要却又态度暧昧的,只有沈渡。
她和舒太后走得很近,却也要和江陵县主定亲了。
他到底会支持哪一边?
姜念没忘记他的立场,谁赢,他就帮谁。
“想什么呢?”
眼前是男人一张漂亮的脸,脊背曲下来,微微仰头凑到自己跟前。
姜念摇摇头,“今早有人来,说徐子昼的药方吃死了人,蒋大人平乱去了。”
闻言,韩钦赫复又坐直身子,“那就是孙家出手了,甬宁府的知府畏罪装病,孙家如今装也不装,当是自己的天下了。”
蒋廷声去查案,姜念便跟着韩钦赫,去听了韩钦池的病况。
送药的官兵说,那药方对他还算有效,热退了些,如今一日能有一两个时辰醒着。
姜念想再出出力,跟韩钦赫一合计,自己去找徐子昼。
他仍旧是在药房,独居的宅子里少说有几十个官兵,一层一层把人递进去。
他还是第一回见姜念,上下打量一番,听见她出声才记起是当初那位“贵人”。
“姑娘怎么来了?”
显然,他也不知晓外头闹的事。
“来看看你研制得如何。”
她只是随口应答,徐子昼却回得认真:“在下必定是殚精竭虑在做。”
“可我看……”姜念走近些,随手捞了一把药材,“收效甚微。”
徐子昼盯着她意味不明的动作,一时没有出声。
直至姜念再度开口:“徐大人,我听闻你们大夫看病还能悬丝诊脉?”
她似真心发问,男子只得认真回道:“寻常切脉都易出差错,悬丝诊脉,实则荒诞。”
“哦……”这正好顺了姜念的心意,“您也知道悬丝诊脉不行啊?”
徐子昼是个略微迟钝的人,可这桩事在心里困顿许久,经眼前人略一暗示,他立刻就懂了。
“您是想要我,进城亲眼看看那些病患。”
姜念把手里药材送回盒中,正色问:“你敢吗?”
望闻问切,他光是凭着“问”,就能开出一副略见成效的药方。若是能进到城中,必定能更进一步。
是人都惜命,他这几日在原地打转,早也动过这份心思。
姜念,来得正好。
“不若,迁几个病患出来……”
“不行,”姜念毫不留情打断,“如今是什么形势,徐大人也清楚吧。进去一个人不是什么大事,若抬了人出来,便要被有心之人闹大了。”
有临江王的人虎视眈眈,带人出来,就有传开疫症的风险。
没人赌得起。
徐子昼轻轻叹了口气,手中烂熟于心的医书,被他随手搁在台上。
他到底还是去了。
韩钦赫先跟蒋廷声通气,叫他扮成送药的官兵,叫人随行保护着入城。
徐子昼从没像今日这样,切脉时手都是抖的,心口跳得厉害。
他出来时姜念只远远看着,如今不好再跟他接触,他焚毁外罩的衣裳,便要被关到府中,以防染上疫症传开。
蒋廷声花了一日的工夫,也查清了所谓“吃药死人”的案子。
试药的十人中,那个病患本就病得最重,几服药下去也没什么起色,拖了几日便撒手人寰。
原先那家人也没闹,毕竟吃药前后没什么变化,是有心人刻意挑拨,才闹成了药方会吃死人,以致城中许多百姓不肯用药。
就在蒋廷声头痛之时,仍在病中的韩钦池发话了。
他说,往后再有新药方,让他一人先试。
从前就是这个年轻的御史站出来,说愿意被封在城中,等朝廷调派太医。
如今又是他出面,替他们来试药。
城中百姓对他的风评总是褒贬不一,有的说他惺惺作态,也有的拿他当个盼头,想有个官在,总不会不管他们。
于是这场风波,暂时被压下了。
隔着数百里路程,姜念想着,这些事应当都会传到谢谨闻耳朵里。
就不知他何时会来。
姜念提笔写了封信给孟春烟,大致说着韩钦池服了药,如今稍稍好转,叫她只管安心待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