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正是容易疲乏的时候,谢谨闻眼前浮现一张玉白小脸,和凑近时,她粉嫩的耳垂。
似乎……真没在上头见过环痕。
“算了算了,”女子随意甩下一碟点心,“你心里没我可以,只要别把承德忘了就好。”
酸里酸气的话,谢谨闻不至于听不懂。
“制了几样给她,你想要,回头叫梧桐送库房账册来。”
“这还差不多。”
女子满意离去,谢谨闻再看杭州府任官的名册,却乱糟糟记不起这是个什么人。
勉强勾画一页,他再度搁笔。
“白刃!”
少年人身形鬼魅,穿一身简单的窄袖圆领袍。
“在呢,爷。”
“听水轩近日如何?”
白刃如实道:“风平浪静,许家人也都很安分。”
桌案后的男人却抬眼来看他,“还有呢。”
“还有……”他认真想了想,“爷,梧桐没说别的了,有也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谢谨闻抬手揉了揉眉头。
白刃知道自己大概没懂,站在原地死命想。
方才谁来过?是太后。
太后说什么?要赤玉,但被主子送出去了。
主子还能送谁东西?
“哦,我知道了!”他握拳拍在自己掌心,“您是不是想问姜姑娘的动向?”
开窍了,但开得不是很全。
谢谨闻无言,终于听他开始汇报:“姜姑娘在侯府也太平,萧伯藩父子暂时没法再出手,且上回追杀也不是冲姜姑娘去的。”
“至于其他嘛……姜姑娘去东街看铺子了,就是上回您买的那七间。”
谢谨闻仔细回想,发觉送了那么多首饰,一次都没见她戴过,看来还是首饰铺子更合她心意。
“她没去听水轩吗?”
白刃摸不着头脑,“您上回不是交代了这几日忙,更何况才没两日,姜姑娘怎会过去听水轩呢。”
谢谨闻停了笔,深邃眉目间神色复杂,似愠怒,又更似无奈。
“你回去,换梧桐过来。”
“啊?”白刃只觉得无辜,他不是听懂主子的意思,把姜姑娘的消息如实禀报了吗。
怎么主子还不满意啊?
“爷,我哪里做得不好,您告诉我……”
男人丝毫不理会,顾自翻开新一页名册,“出去。”
白刃出宫时还一头雾水,想着一定要找人好好请教请教。
两名御史的人选第二日就要定下,谢谨闻当晚留宿宫中,熬夜勾了三个人出来。其中一个算是能敲定的,另一个却还犹豫不决。
于是第二日早朝后,沈渡便被传进了内阁制敕房。
谢谨闻面前摆着三张写了人名的字条,其中一张不同,已经紧挨五色诏书放置;另两张隔远些,并排堆放着。
“下官见过太傅。”
“没旁人,直接过来吧。”谢谨闻没回头,语调比平日更轻缓些。
“是。”
男人赤色袖摆随着手臂抬起而垂下,长指点在诏书空缺处。
“这个名字,你来填。”
密诏的主意是他沈渡出的,派过去的人是韩荀长子,韩钦池;陪都调去的御史已定下一个高仁甫,余下在蒋廷声与刘洪之间抉择。
这待选二人只有一个共同点:和临江王派脱不了干系。
沈渡几乎立刻开口道:“考成新制推行的第一年,下官在吏部文书中见过刘洪刘大人的考评册,说好听些是中庸过盛,说难听点,便是一事无成。”
“而这位蒋大人,”他走上前,指腹轻捻捏起那个名字,“当年上京途中,下官曾与之偶遇,结为忘年交。蒋大人两朝旧臣,实为老成谋国之辈。”
光论用人,这两人根本不必挑。
谢谨闻只道:“可他有位恩师。”
蒋廷声坚守陪都多年,与朝廷斩不断的联系便是赵靖和,而赵靖和恰恰是临江王的老丈人之一。
公平起见,随行御史皇帝这边出一个,还要从临江王麾下选一个。
敌人的帮手,自是选得越无用越好,可谢谨闻记得蒋廷声一篇奏疏,是说江南一带苛捐杂税,百姓不堪重负,遭了楼、赵二人的驳斥。
“大人可还记得,当日下官与您对弈时,说的剑走偏锋。”
谢谨闻当然记得,那日姜念也在,沈渡暗示他可以策反赵靖和。
而这第一步,不妨就让赵靖和的门生,蒋廷声来走。
“落笔吧。”男人思索片刻,起身让出书案后的位置。
沈渡知道,他这是信任自己,更是在给自己机会。
只要蒋廷声能做好这一次,他在朝中便能稳妥许多,离入阁供事也更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