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从无声的流泪到平静。烛光摇曳下李珍儿正襟危坐、笔耕不缀。
她正在抄录胡先生在她这场风寒前给她的一本书,“罪莫大于可欲,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祸患真的都起源于“欲”之一字吗?
李珍儿感觉誊录不下去了,书本上的每个字她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却都突然看不懂了。正巧此时房后打更人的声音响起,她看了眼窗外,竟是三更了。
放下毛笔,将书归置一处,李珍儿剪断烛芯,提灯寻向父亲书房,她知道,陈伯父对她爹、对他家都意义重大,父亲此时定还在书房薅着头发想救他之策。
“咚咚。”
书房内烛影闪烁,映出李县令苍老又疲惫的身影。
“谁?”李珍儿闻声推门而入,一昔之间,自己的父亲仿佛又老了十岁,头发斑白,活像捧散乱的颓雪。
“爹。”“珍儿?你怎么来了?”李父见来人是自己女儿,连忙撑身起来,枯坐一夜不免有些目眩,脚下踉跄。但他仍一把撩起架子上的大衣,几个大步走向李珍儿,为她细心披上。
“莫要再着了凉。”
李珍儿摸了摸大衣,抬眼看到父亲眼睛里满是对她的关切,但却浑浊发黄,不禁垂涕。“爹,女儿想嫁人了。”
“珍儿,胡先生可是与你互通心意了?”李父拉她坐下。
“爹,女儿想嫁的是……禇家少爷。”
听闻此话,李父倒水的手抖了一下。他看着缓缓流下的茶水,心里有些发酸。
“珍儿,喝杯热水暖暖吧。”他看着女儿接过杯子,又给自己倒了杯,一饮而尽,“为什么?你陈伯父的事不用你操心。”
李珍儿放下杯盏,轻轻握住父亲的大手,“小女愿嫁与褚郎,真心实意,日月可鉴。”
烛光点点跳动,李珍儿的眼眸显得格外坚定,眉目舒展,嘴角含笑。李父知道自己女儿看似柔弱,但决定一旦说出口,那便驷马难追,再也不可能更改了。
“好,好……好,珍儿。”他紧握着差杯,悲从中来。
“爹,下月初六就是个好日子。”
“初六?就只有八天了,那么……”
“爹,我饿了。女儿想吃你下的阳春面。”李珍儿打断他的话,紧紧握住父亲的手。李父看了眼女儿,心下了然,放下茶杯泪水滚滚。他抬手理了理女儿额角的头发,嘴唇蠕动道:“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