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热的教室,窗外模糊的风景,窸窸窣窣翻阅卷子的声音,沙哑的广播突然开始放起音乐,这是英语听力的准备工作,试音结束后,便听到熟悉的那句“衬衫的价格为九镑十五便士。”
考试进行到一半,我想抬起头头活动一下,便看见顾长青回头对我做着“考试加油”的口型,我微微点头,然后回复他“好好考试,不然……打死你 ”
顾长青悻悻的转过头,看着几乎全篇乱蒙的英语卷子,心里有些懊悔,“为什么当初不好好学英语?”
我和顾长青是发小,从小就在一条胡同里长大,我们形影不离,无话不谈,我们的父母甚至为我们定下来娃娃亲,那时我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知道我和顾长青不会再分开了。
高二那年,父亲下矿时遭遇不测,母亲为此彻夜难眠,一夜白头。精神受到严重打击,医生说母亲得了抑郁症,身边离不开人,于是我办理的走读。
家中的顶梁柱塌了,我便做顶梁柱,失去了父亲的经济来源,我们只能省吃俭用,撑到我能挣钱为止。
自从家中出现了这样的变故,顾长青的父母便开始疏远我们家了,和他们打招呼,也只是热脸贴冷屁股,好在顾长青对我一向热情。
不知为何,顾长青也办理了走读,他每天从我家路过时都会带一瓶牛奶,是他妈妈给他温的。
在学校里,他总会把自己的零食给我分一大半,那种假装满不在乎的态度,令我很难受。
母亲的病发作了,起因是她看见了抽屉了父亲的照片,过于思念,在浴室割腕。
我这辈子也无法忘记浴室满是鲜血的样子,每每想起那天,心中便会隐隐作痛。
顾长青和我一起把母亲送往医院,我身上没有钱,顾长青二话不说掏出身上所有的钱。
在医院长廊,忙碌了一晚上终于能闲下来了,我看见顾长青微微合眼靠在墙上休息,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明明这件事和顾长青没有关系,可是却害得他钱也没了,时间也没了。
我蹲下来偷偷啜泣,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响,另一抹高大的影子也矮了,他轻抚我的头,用手为了揩去眼泪。
“累了就哭一会儿吧,我可以借你一个肩膀。”他笑得很疲惫,眼里都是红血丝。
“对不起,真的,今晚麻烦你太多了。”我轻轻抵在他的肩头。
顾长青将他的头埋进我的颈窝,感受我在着冬日给他带了的一点点温存。
“我从不觉得你是个麻烦,我也不会认为你母亲是个麻烦,我字字真心。”顾长青抬起他湿漉漉的眼,就那一眼,我突然觉得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
“病人现在脱离生命危险,刚刚打了镇定剂家属现在可以进去看一看。”
我们蹑手蹑脚的进病房,母亲正在熟睡。
顾长青一直不顾家里人反对来帮我照护母亲,我很愧疚,但顾长青说:“你再愧疚一下,就说明你把我当外人了。”
高三复习紧张,身体和精神压力都大,我不能常常伴在母亲身边,好在母亲的病情有了好转,有时我中午回家还能吃到母亲做的菜。
但顿顿萝卜青菜营养怎么能跟得上,终于在周二的体育课,我晕倒了,在倒下的那一刻,我好希望顾长青能发现我。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把我抱起,他的身上有淡淡的洗衣液的芳香,让人闻着就觉得安心。
“她这是贫血,要吃点有营养的东西补补,看这样子,得多久没吃肉了。”
往后的一个月,顾长青每天都会从家里带母亲做的饭,两份,我一份,我母亲一份。
“好好吃饭,不然你再晕倒,我可是不抱你了。”
高考完后的那个下午,天边格外绚烂。
夕阳拉长了我们的影子,我与他挥手告别,这一次告别,我的心里有些失落,好像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分别一样。
我回头,发现他头也不回的走着。
“喂!你上次说的天天给我带饭是真的吗?”
他闻声回头,未语先笑:“当然。”
“那……要是以爱之名,你还愿意吗?”我缓缓向他走去。
“我为你做的一切一直都是以爱之名。”
我的心脏颤动了一下,像蝴蝶振翅一般来得无声无息,有像洪水猛兽一般声势浩大。
以爱之名,你还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