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水,沈苛终于感觉自己没那么难受了,眼珠子一转最后停在黎诚盛脸上,“叔——叔”,声音有些嘶哑,弱弱的,像刚出生的小猫,“叔叔,包,我的包”
包?黎诚盛反应过来从墙角凳子上拿过来一个小包袱,“别怕,你的包在这儿呢”
小娃想伸手去拿包,但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叔叔,打开,是外祖母,让苛儿拿来给您的,外祖母说,苛儿不能看,要叔叔看,苛儿很乖,没看,苛儿——苛儿好想外祖母——”
男娃声音越来越小,眼泪顺着脸颊往下坠。
见状,黎家人也猜到了七八分,纷纷别开目光,不忍再看。
“孩子,你别哭了,你生着病呢,先好好休息,啊”,黎老汉替他盖好被子,许是太累了,又或是屋里的温度很暖和,小男娃抽泣声渐渐平息,又沉沉睡了过去。
黎诚盛紧了紧手里的包袱,不知怎的,恁轻的包袱拿在手里好似有千金重般。想了想,他还是把布包打开了。
里面是两身衣裳,一套是妇人的,一套的小孩的,被洗的干干净净。
老太太拿起来一瞧,诧异,“这,这不是上次来咱家,我给他们祖孙俩找的干净衣裳吗?一套我的,一套黎文的”,虽也是旧衣裳,但不难看出,祖孙俩回去换下后就没再穿过,很是珍惜。
衣裳下面还压着一封信,以及一块刻了沈字的铜制令牌,“这,是他们家的信物?”突地想到之前在佃农村时,听到那老汉叫了声夫人,想来他们以前也是大户人家。
沧铭天瞧着黎诚盛手中令牌,忽觉眼熟,他上前一步问道,“给我瞧瞧”
黎诚盛转身,递上令牌。
借着油灯,沧铭天仔细看了看,片刻后启唇,“若我猜的没错,这应该是一块类似将令的铜符”,怕他们听不懂,沧铭天继续解释,“在南越,有不少大家族都会雇募傔从,有的是从小被买来养大的,有的是直接在外买来的壮劳力,再经由训练,变成自家的私兵”
黎诚盛大惊,“这,这不是谋反的大罪吗?”
沧铭天摇摇头,“南越皇帝年幼,摄政王把持朝政,又穷兵黩武,不少人为了讨好他,专门豢养私兵再送与他,这也导致南越的将士虽多,却不能拧成一根绳,汇成一股力”,越说男人脸色越沉。
苏月轻拍他肩膀,上前拿着最后那封信,浅笑道,“与其三智五猜的,不如直接看信里的内容,想必会给你们解了惑”
黎诚盛尴尬挠挠头,“嗨——瞧着令牌一时好奇,都给忘了信了”
信封上没有字,颜色看着也有些旧了,想来该是很久前就写好的,犹豫片刻,黎诚盛还是拆开了信封。
西时末,大人们齐齐围坐在灶房里。
小火炉上,药罐子咕噜咕噜正冒着雾气,丝丝药香氤氲,充斥整个灶房。
灶房门被推开,疯人萧头顶奶娃,挺着肚子进屋。瞧着一屋子人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老头撇嘴,“别担心了,小娃已经退了热,又吃了不少米粥,养养很快就能下床了”
众人松了口气,目光望着桌上的信。苏月先开口道,“黎婶子,黎叔,这孩子你们打算收留吗?”
老两口对视一眼,不知道该咋回,多个孩子无非是多张嘴吃饭,倒也能养得起,但他们谁都没想到,这沈苛的身世竟这般复杂。
也没想到,这个在佃农村受尽磋磨的沈家,会是东巍的前尚书,沈怀志一家。
黎诚盛将信纸叠好,与沈家的令牌一同放回信封,沉声道,“我记得当年沈尚书一家流放之时,我还在县城备考,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真是——世事难料啊”
黎家人抿唇不语,心中感慨,谁说不是呢,他们也没想到,自己一家子会被流放,又巧合的来了这赤水。
忆起上次在佃农村看到的那个蓬头垢面老汉,黎诚盛心中叹息,顿了顿,他继续说道。
“沈尚书是东巍的两朝元老,在京都官中以清廉正直著称,更是被芸芸学子奉为楷模,三年多前却因为贪污受贿被流放至岭南。
当时京中的百姓根本不敢相信这事,吵嚷着要为沈尚书伸冤,这事当时闹得可大了。后来,刑部张贴公文后,在铁证如山前,哪怕知道这些证据是假的,老百姓也没办法”
信中描述,其实写得很细,从当时的朝堂之争,再到沈家如何被诬陷栽赃的,幕后操纵之人,再到沈苛的身份,令牌的用处,总共写了十来页纸张。
“可这沈苛的身份——”,许姝惠话没说完,抿着唇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黎诚盛接话,“提着沈苛的身份就不得不提一嘴已故的太子,璟光十七年,太子妃诞下皇长孙,炎阖。
但这皇长孙命薄,六岁时死于一场大火,当时举国哀悼三日,爹,娘,这事你们应该也记得的”
老两口点点头,“记得的,后来那太子妃因抑郁成疾,也死了”
黎诚盛,“嗯,太子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