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
白云城,悠然居。
正值午时,楼内宾客满堂,生意极好。
顶楼厢房,熏香浮动,厢房中央搁置着巨大冰盆,沁凉冷意与室外炽热形成鲜明对比。
红衣男子落坐于铜镜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捏起眉笔,在眉尾轻轻扫过。
手中动作一顿,“你是说那小娃手里有鬼藤花?”他侧眸看向身后下属,只露出小半侧颜,声音冷淡。
“是,阁主,属下虽离得远,未能听清他们交谈,但那小娃从怀里掏出来的,正是阁主寻了好几年的鬼藤花,通体呈紫色,花瓣为鲜红。
属下亲眼看到她将鬼藤花拿给了疯人萧。”
季聆风手中眉笔应声而断,他缓缓站起身,一身红衣轻垂而下,衬得一张俊颜妖冶娴都,只那阴晴不定的神色,让人背脊生寒。
近些年来,他派人在赤水各地瘴气林摸寻无数次,死了无数个听风阁弟子,却连鬼藤花的影子都没寻到。
一个路都走不稳的奶娃娃如何寻得?
还有上次,疯人萧明明中了散息,过后却莫名好了,他的那些药材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
“听雨,阁中可有会易容术之人?”,季聆风居高临下,睨视地上男人,淡淡道。
听雨垂眼,思忖,片刻后说道,“阁主,属下早前听孙娘说起过,他手下有一个叫李大娇的人略懂易容”
“去将他寻来见我”,季聆风拂袖,示意他退下。
“是”,听雨躬身行礼退出厢房。
待听雨走后,季聆风举步走到窗台。
一丝热风吹过,撩动脸颊碎发,他缓缓展开手掌,断成两截的眉笔静静躺在手中,“不管这鬼藤花是真是假,都必须要探一探”
九月初,暮秋。
月儿村,清河畔。
黄土路旁侧田间,村民们正在卖力翻田。
得把地里深翻一遍,再撒上些草木灰养上一冬,来年春种出的稻子才不容易生病。
山道尽头处,一高瘦人影,担着两箩筐物什缓缓走出,虽相貌平平,但眼神格外的精明。
来人一路走一路摇晃手中小鼓,嘴里吆喝,“换货嘞,换货嘞,剪子、菜刀、棉布换嘞”
村中鲜少有外人来,这一吆喝顿时吸引了田间劳作妇人注意,纷纷放下手里锄头往土路上汇聚。
“老头子,诚盛,你们接着挖,我去瞧瞧”,黎老太放下锄头,跨上田埂,去瞧稀奇。
蔡婶子顿下脚步,等身后黎老太靠近了,一把拉着她往黄土路上去。
瞧着妇人们聚集过来,换脸后的‘李大娇’放下箩筐,笑盈盈给大伙介绍自己的物什,嗓音也不似之前那般矫揉做作,“各位婶婶,夫人,货郎子我这儿啥都有,请随意挑,随意选”
“真是稀了奇嘞,咱这地儿竟也能瞧见卖货郎?”
“小货郎,你是从城里来的?”一老妇人问道。
李大娇颔首,扁担横在箩筐上一坐,“婶子,货郎子我卖了十来年嘞,以前是不知道你们村,都是去周边那几个佃农村换。
现在嘛,你们村在城里闹的哟,沸沸扬扬地,我嘛,也是过来碰碰运气,赚点小钱糊口嘞”
盯着箩筐里的各色棉布,几个妇人眼冒精光,“小货郎,你这些东西都能用啥换?”
李大娇起身拿开扁担,从箩筐里抓出一匹棉布摊开一截,笑道,“瞧,我这些棉布都是细棉,自然是要好东西才能换的”
一妇人上前,伸手摸了摸布料,点头道,“确实是细棉,小货郎,精米算好东西不?咱家啥都缺,就是不缺米,拿精米与你,换不换?”
有人带头,不少妇人也表示可以拿精米换布料。
李大娇垂眸,掩饰眼底一抹轻蔑,抬头依旧笑意盈盈,“换,当然换”
“那我要这匹红色的,嘿哟——瞧着就喜庆,等过年给我家娃子做上一身新衣裳”
一共就那么几匹布料,一会子功夫全被人给抱了去,黎老太挤了半天才挤到箩筐面前,垂眼一瞧,一个上了色的蹴鞠立马入了她的眼。
家里孩子们的衣裳倒是够穿,入冬的棉被,棉袄也不缺。
就是家里崽子们大了,也没个像样的玩具。这蹴鞠就很好,买回去给娃子们解解闷,也不至于成天想着去外头惹祸。
“小货郎,你这蹴鞠能用精米换不?”黎老太拿起蹴鞠,轻轻一动里面还有铃铛作响。
瞧着正主来了,李大娇佯装为难,“婶子,您瞧我这些布料都换成精米了,再多我也挑不动,不如您用别的东西来换?——用银子或是药材都行”
老太太面露心痛,最后一咬牙,开口,“成,那你先跟着咱们进村,我回家给你取”
“正好,咱们也得回家去精米去,小货郎,你跟着咱们一块进村,村里还有好些户,咱们帮你吆喝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