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晌,本是晴空万里的天气,忽的乌云密布。大颗大颗的雨点啪啪啪急打在地面,瞬间砸出一个个泥泞小坑。
雨水顺着茅草屋屋顶往下坠,汇成雨帘,月儿村迎来了初夏第一场大雨。
本该出门干活的人,此刻只能躲在茅草屋内。四面八方雨声如雷,本就不怎么结实的茅草屋仿佛下一刻就会被雨水冲垮。
“老婆子,再拿个木桶过来”
“丁香,丁香,把灶房里的大碗也拿过来”
外头下大雨,屋里下小雨,众人忙不跌拿着各种盛具接雨水,雨滴从房顶渗落到木盆里啪嗒啪嗒作响。
“哎——还是得盖泥坯房更稳固舒适啊,这幸得没吹大风,不然这房顶都该掀咯”,黎老汉站在堂屋里望着门外的瓢泼大雨兴叹。
“这好在是白日,若是晚上,娃子们连觉都睡不成”,一说起娃子,黎老太顿时一愣,午休起来就没见着灵宝跟崽子,这大雨天的又被疯老给带出了?“诚盛,灵宝跟崽子呢?”
黎诚盛端起接满水的碗走出,还没开口回话就听着头顶传来叫骂声,“他奶奶的,刚爬上山顶就下雨了”,老头落入院中急忙跑到屋檐下,一身衣裳早已湿透。
身侧俩崽子同样如此,湿哒哒的头发贴在脸上,雨水顺着脸颊滴落,冷得俩男娃直发抖。
唯独灵宝被他用外衣护着,除了衣袖有些洇湿外,身上倒也干爽。
疯人萧盯着满屋漏雨的茅草屋,再次叫骂出声,“艹,爷爷的药材”,也顾不得浑身狼狈,淋着雨飞回了自己小院。
钱婆子在屋里找了两块干布巾给俩男娃擦干头发,又给俩换了干衣裳。
“丁香,灶房里还有几块老姜,你给熬些姜汤来给孩子们去去寒,顺道给疯老也送一碗去”,怕奶娃着了寒,黎老太还是找了套干衣裳给灵宝换上。
这头才刚忙活完,院门外又响起了咚咚敲门声。
“恁大的雨,谁还来串门?”黎老太疑惑嘀咕。
黎诚盛拿了件蓑衣顶在头上,“娘,我去看看”
拉开院门,雨幕中出现一老一少两道身影。
一个年近六十的老妇人,一个四五岁的男娃,没有雨具,二人皆被大雨淋得全身湿透,一双草鞋裹满了泥浆。
盯着一老一少,只觉眼熟,片刻后才想起,“您是——是佃农村的那位婶子?”不怪他一时没认出,只是这对祖孙满身狼狈,衣物跟手臂上皆有不同程度的刮伤,想必该是走山路时被荆棘划破。
“恩人??”,老妇人揉了揉有些浑浊的眼睛,颤声开口,也不知是冷的,还是遇见恩人激动的“真的是你啊恩人——可否许我老婆子与外孙进门说话?”
“叔叔——”,男娃抬头看向黎诚盛,一张小脸被冻的发白,可依旧努力扯开小嘴朝黎诚盛投去微笑。
“诚盛,外面谁啊?”堂屋那边传来黎老太询问声。
“爹,娘,是佃农村的那对祖孙”
是黎诚盛给过银子的那户人家?本是抛之脑后的事,又让屋内众人回想起来,就是不知这时候找上门是为何?
加之佃农村本是那八川漕运的地盘,这也让众人生出两分警惕之心。
“婶子,您先带着孩子进屋”,黎诚盛侧身让开道。
祖孙二人进屋后,对众人好一番道谢。
黎老太看两人已经冷得浑身发抖,终还是不忍心,回屋取了一套自己的衣裳给老妇人,又找了一套黎文的旧衣裳给孩子。
屋里因着多了俩外人,气氛霎时静默无声,钱婆子带着换好衣裳的祖孙的二人走进堂屋。
声未出,老妇人拉着沈苛扑通一声直接跪在地上。
“诶,你这是作甚?”黎老太惊恐之下,屁股一歪,小矮凳翻了。
这这这什么人啊?怎么突然就冲人下跪?
不光她,黎家所有人都被这举动给吓蒙了,纷纷避开老妇人正面闪到一旁,徒留篮子里坐着的小灵宝独自承受二人跪拜——。
灵宝:“???”,没人抱一下我吗?
许姝惠反应过来,探手抄起奶娃,剩余两妇人赶紧去扶地上的二人。
“老姐姐,您有什么话就好好说,这莫名其妙的下跪不是折煞了这些小辈吗?”黎老太不悦道。
“实在抱歉,是老妇唐突了”
老妇人接过丁香递来的矮凳坐下,又将男娃拉到怀中,这才娓娓道来,“我——我是听闻白云城外有个叫月儿村的地方,受高人庇护,可以不用交粮税,自己种地自己吃,所以才寻来的此处。本是想着敲门问问,没想到老妇我运气好,竟遇到了恩人一家,一时太过激动——望恩人莫怪”
黎家人相视无言,大概也能猜到这老妇人来月儿村的目地,“婶子,您是想到月儿村来?”
老妇人眼中一亮,下意识拽紧了裤腿,“可否请恩人怜悯,收留我们祖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