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冬阳心里明白,作为翻译官参加审讯,只是个借口。
要当着刘冬阳的面审讯赵刚,进一步试探刘冬阳,这才是真。
佐藤进老谋深算,没那么容易就相信一个人,而且还是曾经重点怀疑过的人。
自己必须尽快调整好心态,前世他也看过一些谍战剧,特务头子为了试探一个嫌疑人,往往不择手段,甚至可能要求潜伏的地下工作者,亲手朝自己的同志开枪,以观察其神态表情,来判断是否有问题。
现在自己很可能就要面对同样的处境。
从牢房出来的时候,赵刚那句话,虽然说得很快,而且很轻,但他听得清清楚楚。
“根据地有内奸,是个女的。”
更多的,也来不及说,根本就没机会说。
但刘冬阳终于明白了,赵刚所做的这一切,就为了见到他,然后给他传递这一句话。
因为在海城,刘冬阳没有跟其他地下人员发生横向联系,赵刚也没有。
赵刚被捕,现在恐怕连根据地也不知道。
没人把这个重要情况传回根据地,那个内奸将一直暗藏下去,对根据地,对红党军都是很大的威胁。
刘冬阳想,也许赵刚在得知自己被跟踪之后,回想起之前的什么事,或者见到过什么认识的人,知道了内奸的存在。
但他没有提内奸的名字,可能只是面熟,知道是根据地的人,而不清楚具体名字吧。
可是自己现在也成了被佐藤进怀疑之人,除了赵刚,他又能通过什么途径,转告根据地呢?
更重要的,眼前这一关,他该怎么度过?
必须做到心硬如铁石,方能骗过佐藤进的眼睛。
主意打定后,刘冬阳哪里都没去,留在办公楼,等着下午的到来。
在这段时间,他最好不要单独行动,以免引起更多的麻烦。
……
然而,无论是刘冬阳,还是佐藤进,终究都没有等到对赵刚的审讯。
当佐藤进带着刘冬阳,还有井上秘书和山本太郎来到地下室门口,守卫马上打开铁门,躬身站到一旁,目送几位进入牢房。
走在最前面的山本太郎突然大叫一声:“不好!出事了!”
佐藤进急忙朝前,冲到赵刚的牢房前,刘冬阳的心也“咚咚”直跳。
只见赵刚,赤裸着上身,挂在牢房铁栏上,脑袋歪着,手脚软软地下垂着,一条布带绕着脖子,另一端绑在铁栏的上方横条上。
赵刚自缢身亡!
“看守!”
山本太郎大声呼喊。
门口的两名看守跑步过来。
“你们是怎么看管的?人怎么死了?”
“我们不知道啊。我们都是按照井上秘书的指示,把门关了,守在外面。我等可是一刻也不敢离开。”看守委屈地辩解道。
刘冬阳朝悬挂着的赵刚身上扫了几眼,冷冷地说道:
“他是自杀的,牢房里没留人。机关长您看,他是把自己的上衣撕成布条,然后悬挂到铁栏上,谁能想到会这样呢!”
佐藤进怒道:“为什么牢房里不留人看着?”
“我离开的时候,叫了一个看守进去替换我。”井上四郎解释道。
佐藤进看向山本太郎,山本太郎竟不知怎么说:
“我……”
他想解释,但他不知道这究竟是井上秘书的责任还是自己的失误。
井上四郎要隐藏在牢房里,不仅熄灭了通道的灯光,还让看守都退到铁门外,造成牢房里再也没有别人的假象。后来井上四郎悄悄出去跟佐藤机关长汇报的时候,还叫了一个看守进去替换他。
可当山本太郎去带刘冬阳离开的时候,他并没有要求看守恢复正常的看守状态,等山本太郎和刘翻译官离开,牢房里只剩下一个赵刚了,估计也不用监视了,两个看守依旧退守到铁门之外。
“不用解释了!人都死了,说什么还有用吗?”佐藤进生气地掉头就走。
“这个赵刚,是打定主意在乱打一耙之后,让自己彻底闭口。”他心里揣摩着,又陷入了更深的困惑之中。
那个真正的“鸿雁”,到底在哪里?真在他的特务机关吗?
对刘冬阳的隔离审查,多少有点捕风捉影,如果“鸿雁”根本不在特务机关,该从何处入手展开追查呢?
跟在后面的刘冬阳,此刻心情也难以平静。
他完全没有想到,赵刚对自己说的那句话,竟然是最后的诀别!
那句话,就是赵刚能活到最后的动力。
现在刘冬阳也知道了,赵刚根本就没说出刘冬阳三个字,他是给佐藤进撒下了一颗烟雾弹,让佐藤进自己去猜。
赵刚知道,给佐藤进撒点烟雾,最后又让他觉得自己被耍了。这样刘冬阳也就自然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