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多日大雨之后,彻底放晴。
楚嫣容带着叶宛卿入了一趟宫门,到承乾宫门外时,宫人说太后忙着沐浴焚香,准备礼佛祈福。
于是,母女俩转头出宫。
还未到宫门,远远就见一群少年闹腾着从勤政殿的方向过来,瞧着,竟是宗室子弟。
灼灼红衣的楚安澜,赫然在其中。
少年们还未靠近,就有宫人小跑着过去拦截:“长公主殿下銮车在前,请诸位小公子先止步。”
唰……
少年们齐齐朝这边看。
一身华服、尊贵无双的楚嫣容身旁,跟了位明艳如芍药般的粉裙少女,温柔如水地看着他们。
知情少年起哄:“安澜,是叶家姑娘呢。”
楚安澜高兴道:“我去给长公主请个安,你们且原地待着,不许乱说乱看。”
见楚安澜过来,楚嫣容含笑等他。
楚安澜难得规矩,低头行礼:“长公主贵安。”
语罢,偷偷看了一眼叶宛卿。
算下来,这是长大后他第三次见她。
第一次,在国子监门外的马车内,天气阴沉,而她戴了幂篱,隔着薄纱看不清楚容貌。
第二次,提亲时,她干脆坐在一扇屏风后。
今日,总算得见了她全貌。
她可真好看啊!
“安澜?”
楚嫣容似笑非笑地问:“你可有话要同宛卿说?若是没有,我这便带她出宫了。”
楚安澜这才光明正大地看向叶宛卿。
叶宛卿也含笑看他。
楚安澜的心尖,像是被火燎了一般。
他清了嗓子,笑得清澈灿烂:“楚骁岩在一品居请客,邀我们提前吃中秋宴。
我只吃饭喝酒,不要姑娘作陪,结束就回家。”
叶宛卿怔愣。
他这是……在同她报备么?
楚骁岩是端王之子,众人都戏称他一声岩小王爷。
一品居,则是京中排名第一的花楼,修筑了诸多楼台玉宇,雅间布置得比客栈还要干净奢华。
京中的公子哥们,常流连其中,一掷千金。
更有甚者,长年累月地包个雅间,若是应酬太晚不便归家,就去一品居住上一住……
楚安澜就是如此。
这些,还是前世的陆继廉告诉她的。
当时,她笑问:“那夫君呢?夫君在一品居也有专属于你自己的雅间么?”
犹记得,陆继廉回她:“夫人多虑了。”
他有洁疾。
一生之中,除了她,他没碰过别的女人,更不会上别人睡过的床榻。
……
叶宛卿回神。
楚安澜眸光又黑又亮地瞧着她,正等着她回话。
她在心中责备自己。
上一世,她和陆继廉过完了不算长的一生,在她的生命里,除了陆继廉便是儿女,从来没有她自己。
所以,她总是会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习惯性地拿陆继廉和楚安澜作比。
不应该的。
重活一世,她选楚安澜的初心,一是为了能护他活得长长久久,二是为了借他而让自己活得自由。
别的,都不重要。
“去吧。”叶宛卿清亮眸子望着风华正茂的少年,语气很轻:“世子,下次见。”
下次见?
轻飘飘的三个字,差点把楚安澜的魂儿也一同勾走了。
他高兴得找不着北,嘴开始无处把门:“下次见,估计要中秋宴之后了。
皇上和太子给我派了公务,我要离京一趟。
若我得了空,就给你带礼物。
你喜欢什么?胭脂水粉、珠宝首饰、布匹绸缎……
我娘说,你喜欢香,淮北殷虚县的殷虚香一绝,等我忙完公事就去转转,给你带些回来……”
他开心地说个不停。
却见,叶宛卿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脸色苍白一片。
楚安澜声音戛然而止。
叶宛卿苍白双唇微动,艰难出声:“淮北殷虚县?”
“是啊。”楚安澜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你不喜欢我说的那些东西么?”
“我……”
叶宛卿嘴唇动了动,半晌却说不出一个多余的字来。
楚嫣容察觉到女儿不对:“宛卿,可是身子不适?若是难受,我让人传太医来。”
叶宛卿摇头。
日头很大,她却仿佛置身于冰窟之中,浑身冷得厉害。
殷虚!
又是殷虚!
难道,这一世的楚安澜,也逃不开殒命殷虚的宿命么?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