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千帆回来时,脚步有些踉跄。
云晓雾吸了吸鼻子,没闻到什么血腥味,挑挑眉,还算识相,勾勾手示意连千帆过来,自己上手又加了几巴掌。
对上他委屈巴巴的眼神只是翘起嘴角,有几分小狐狸的得意。
后半夜连千帆疼得翻来覆去睡不着,咬着牙起来上药,冰冰凉凉的药膏落下,刺痛似乎也散了不少,但心上的酸涩却半分不减。
云晓雾不是喜欢体罚的人,与其说是怪他阳奉阴违,倒更像借题发挥。
她还在生他的气,但他不知道为什么。
云晓雾生病后蔫蔫的,却更能折腾人了,温热的茶水会打翻泼在连千帆手上,还算可口的饭菜也被挑剔得一无是处……
连千帆默默受着或有端或无端的责难,生出几分动辄得咎的惶惑,他好像,做什么都是错。
连千帆告罪退下,郁气压在心头,气自己,也气世道,独独不气云晓雾这个罪魁祸首。
丞相家来请人的管家上前,“公子,相爷派属下来接您回去。”
“我不回。”连千帆拒绝得斩钉截铁。
“他回。”云晓雾倚在门边,神色淡淡的。
“殿下。”连千帆跪了下去。
“回去吧。”云晓雾没有应他,转身阖上门,累极了的模样。
明摆着的事,她还怀疑个什么劲。
养不熟的狼,还巴巴捡回来干嘛。
云晓雾再打开门,连千帆已经不在原地。
她也没动身去云家,支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自己一个人在农舍待了好几天,啃馒头睡草席,仿佛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连千帆推开门,看见拿着一个馒头坐在桌边的云晓雾,眼泪都要掉下来。
这样的日子,哪里是他的殿下该过的?
云晓雾顺着声音望向门口,见是连千帆,没什么多余的情绪,“还回来做什么?”
“殿下不要属下了吗?”连千帆跪在她腿边,仰头看她。
“丞相公子身份尊贵,我一个逃犯当不起您如此大礼。”云晓雾打定主意要别扭到底,根本不肯给连千帆解释的机会。
“殿下,我做错了什么?您告诉我,我都改。”眼泪砸进泥里,溅出一个个深坑。她不认他,他也不敢再称属下。
泪水模糊视线,连千帆依然能感知到逐渐靠近的身影,泪眼朦胧地望过去。
云晓雾的眼神很复杂,似叹息似狠戾,手上的动作却轻柔,一点点拭干连千帆脸上的泪,手上的凉意散去他脸上的燥热,吐出的话也是冷的,“哭什么呢?你新主子不要你了?”
“我没有。”连千帆委委屈屈地辩驳。
“别解释,我不想听。”云晓雾收回手,倚在桌上捏了捏眉心。
连千帆便不说话了,安安静静地跪在原地。
云晓雾便又没来头地恼了,踹了踹他的膝盖,没带什么力道,只是态度不甚客气,“说不清楚就滚。”
又让他滚,连千帆心里有些憋闷,抿着唇气鼓鼓的,却也不敢不吭声,“丞相是我生父。”
云晓雾:“所以你就弃暗投明在我这替老贼卧底了。”
“我没有。”连千帆想辩解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垂下头,“丞相没问过,我也没主动说起过。”
“那你是想趁我不备取我性命?”云晓雾指尖在桌上一点一点的,又自己推翻了这个假设,“不值当,我烂命一条的,杀了我也没什么用。”
“殿下金尊玉贵。”不是烂命一条。这大概是连千帆进门来说得最有底气的一句话,小脸红扑扑的,显然是被云晓雾一番话给气到了。
她百般磋磨都坦然受之的人,一句话就给激成这样?不愧是合格的卧底,演技真好,比她那龙椅上的生父都好。
她这一生,怎么净遇上些骗子呢。改日当去庙里拜拜,散散晦气。
“说吧,那老贼还想知道什么,我一并告诉你,问完有多远滚多远。”云晓雾眼皮都没抬,极不耐烦的模样。
“我不想问什么,能不能不滚?”
云晓雾被他这无赖相气笑了,“没什么要问的就现在滚。”她指了指门口,逐客的意思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连千帆急忙道:“我有问题。”
“说。”
“殿下要怎样才肯信我?”连千帆抬头直愣愣地看着云晓雾,等她的答案。
云晓雾只是轻叩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连千帆要在声声叩击声中绝望时,云晓雾推过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盒,“把它吃了,我便信你。”
说到一半,她又把木盒往回一拨,“算了,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