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煜去了乾清宫。
谢锦过来牵马,将马车帘掀开,“夫人,咱们回东宫吧。”
“好。”沈江姩进了马车,从窗子往外看绿瓦红砖,过年了,处处都是灯笼,格外喜庆。
小时候觉得过年好开心。长大了才知大人过年并不开心。反而越是过年越是难过。
黯然剪窗纸的赵婷。
得不到核桃酥的宋煜。
救出家人却不舍离去的沈江姩。
谢锦坐在车外,语气里颇有些铜臭,“大年初一跪一夜,爷那个老寒腿只怕是要犯旧疾了。呀……心疾会犯吗,吐血了怎么是好……”
沈江姩心里揪的难受,“谢锦,我们走那边的观景台吧,那边可以看见乾清宫的院子,我想远远的陪陪他。”
“行。”
谢锦调转马头,往高处观景台去走,来到观景台,谢锦将马车停在扶栏边上,他是为了一万金啊,可不是为了爷的终身幸福。
“夫人,您真的不钟意殿下了么?虽然他一身病,但吃药维持着,都还好。这二个月多,您或许看出来,他对您还有感情。”
沈江姩将手臂搁在围栏上,远远的看见宋煜背脊笔直的跪在乾清宫的院子里。
皇帝的屋内灭着灯,只怕是已经睡下了,宋煜独自跪在院中等皇帝清早起身。
沈江姩希望不顾一切的将宋煜拥在怀里,给他一些温暖。
她都可以分析自己处境,原沈父德高望重和今上称兄道弟,但此一时彼一时,自己现在除去些微情绪价值,又能给宋煜带来什么实质的物质或政途裨益呢。并不能。似乎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拖累,远离。
自己当下落魄,条件不好,又有薛氏、睿王打算利用她这个破落户伤害宋煜,她不敢和宋煜在一起。
她是个心理负担很重的人。她既害怕因为自己伤害了宋煜,又始终认为自己介入宋煜和邱梦之间,是一种插足行为,和尤氏区别在哪里,邱梦照顾了他七年,自己七年放弃宋煜,这时回来捡现成的,觉得很厚颜。
“谢锦,夫人条件太差了。跟过男人,过了七年日子,传出去不好听。”沈江姩抿唇笑笑,“要是和他门当户对,不用你劝的。”
谢锦最初那几年觉得夫人冷血,自私,近来越发觉得她实际是在为爷考虑,而并没有选择盲目依附。
“那夫人可以告诉殿下您的想法吗,他一直以为您心里没有他,他很孤独,若注定不能拥有,心里记挂彼此也好啊。”
沈江姩怔了许久,并没有回答谢锦的话语。
回来路上,沈江姩在一家糕点店买了些核桃酥,回到东宫,已经后夜,沈江姩没有睡意,她出去在正殿门处来回散步,望着宋煜平时归府的方向。
直到天际天大亮了,才听院中有车马声响起。
沈江姩趴在窗棂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忽然觉得面颊有指腹摩挲之感,便缓缓的张开眼来,迎入宋煜那颇为憔悴的眸子。
他立在窗外,沈江姩坐在窗内榻上,趴在窗棂,他眉心微拧,“怎么不去床上睡,吹着凉了。”
沈江姩揉揉眼睛,“你回来了。今上可有为难你?”
“倒没有为难,定了日子。”宋煜抿唇,“三月初六。”
“娶夏凝?”
“孤要了夏凝的大姐夏妍。听说人木讷不善言辞,在家不受重视,但人品端正。”
沈江姩心下一窒,明白他接受了联姻,并且选择了他颇为器重的夏妍,原来他了解这些名门女子的秉性。
“就不给你发请柬了。”宋煜嗓子颇为疲惫,“你也不想去吧。到底是得娶别人了。”
“嗯。”沈江姩坐直身子,“累了吧?进来休息会儿。”
宋煜从窗畔绕来屋门,进门前问那边晨起练功的谢锦,“你一万金有信心拿到么?”
“属下尽力了,接下来看爷的了。”谢锦吐吐舌头,“夫人说自己条件太差,跟过男人,过了七年日子,和您在一块传出去不好听。夫人胆子小。”
宋煜微微凝神,他不在意条件,只在意幼时小小身子背起他就医的那个小女孩,他进了内室。
沈江姩见他进来,便倒了温茶给他饮,她娇生惯养习惯了,伺候讨好男人极不擅长,她倒杯茶,这嘴又闭着了,明明想抱抱他的。
宋煜端茶时指腹碰着些她的手指,沈江姩颇为紧张的避开了。
宋煜饮了二口茶,便将茶碗搁下,随即低手揉着犯痛的双膝。
“你家人已归府了。”宋煜沉声道:“一早唐昭去今上那边结案,唐昭后告诉孤,薛氏舍弃一名死士顶罪了。皇帝颇为懊悔。”
“谢谢你。”
“你大叔二叔连你家宅子都返还了,财物这些抄的东西都在库里,孤晚些安排下去返还。”
沈江姩忙说:“不急。你看起来好困好累,睡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