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刚醒,意识可能还不是特别清楚,这是正常现象,家属不必过于担心。”医生说着检查了下春茗的刀口,见没有明显的渗出,才笑着叮嘱道,“伤口恢复的不错,但后续还要多注意。喂水的话要再过两个小时,等麻药彻底过去了之后。”
“好,好,谢谢医生。”
杨桂枝把医生送出病房后,回到春茗床边坐下。
不善言辞的她握住春茗埋着滞留针的手,默默帮她将输液的手捂热。
“阿姨。”春茗声如蚊呐。
如果不是吸氧面罩蒙上雾气,杨桂枝都不会发现春茗在说话。
“别说话,好好休息。”
杨桂枝和春茗不亲,但再不亲,她和春茗也在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了十五年,即便难以成为真正的母女关系,这么多年下来说一句家人却是不为过的。
平日里柔柔弱弱的孩子差点没了命,杨桂枝心里是又难受又生气,难受春茗遭了这么大的罪,生气害人的瘪犊子怎么能那么狠那么坏。
春茗确实很累,伤口恢复需要时间。
系统的【体质改善】可以加快伤口愈合的速度,但再快也要在人类合理的范畴。
麻药过后的疼痛无时无刻不考验着春茗的意志,积攒的精力被快速消磨,春茗没有再强撑,顺从地闭上眼,将所剩无几的精力用在思考系统给出的巨大线索中。
对于春茗的身份,系统似乎并没有过多避讳,但深究下去,系统又开始三缄其口。
早在系统失联那次,春茗就发现了系统在描述她和沈春茗的关系时,格外注意语序和用词,这次则对春茗之前的猜测又做出了一次肯定。
沈春茗是她,或者应该说,沈春茗是她人生中的一部分。
杀死沈春茗,等同于杀死自己的过往。
这个结论彻底消除了春茗藏在心中的芥蒂,她没有取代谁,也没有改变谁,她不是夺走别人人生的小偷。
心神放松下来的春茗又睡了过去,这一觉她睡得很踏实,连握住她手的人从杨桂枝变成顾渚都没有让她醒来。
顾渚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看着春茗,但却是在这种情况下。
恐慌过后,铺天盖地空茫席卷而来。
顾渚用额头抵住春茗的手,喃喃自语:“春茗,别离开我。”
迷茫的情绪太重,以至于话中恳求的意味都跟着走丢,只剩下一具空壳,不断重复着所想所求。
或许在某一时刻,顾渚感受到了春茗的死志。
只不过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还未能捕捉就消失无踪,徒留累积的情绪愈深愈重,形成一道自己难以填平的空谷。
但空谷越深,回音越大。
所以在无数次卑怯地重复中,闯入的诺言轻易就侵占了原本空凉的内心。
“顾渚,我不会再离开了。”
心中最难以跨越的障碍被祓除,春茗终于可以放下枷锁,不再以一种游离的姿态存在于任务之外。
虽然看着顾渚木呆呆的样子也很有趣,但春茗更喜欢他表情生动的样子。
指尖在顾渚的手心挠了挠,唤醒了过往的暗语,仿佛回到开学之初,借着卷子遮挡就能肆无忌惮一样。
“春茗……”
顾渚第一次感受到言语的苍白和无力,再多的话都不如将人牢牢攥在手心实际。
那种眼睁睁看着怀里的人生命在流逝,却怎么握都握不住,犹如风吹沙落,下一秒就消失踪迹的感觉。
每每想起,都令他无比心悸。
感受着手指被握住的力道,春茗知道这次是真的吓坏顾渚了。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春茗不希望顾渚变成惊弓之鸟,而这份属于顾渚安全感,只有她能给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