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觉得自己以前还是远远低估了嬴政的野心。
就算现在为了能够重归韩地故土,他没办法的情况下选择为嬴政做事打工,但实际上他对嬴政这人的认可度还是没多高的。
这一点,其实嬴政、扶苏、蒙恬都知道。
张良毕竟是五世相韩的张家后人,亡国之恨不共戴天,不过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对于张良想要的,大家心知肚明,张良本人也并不忌讳说出来,都是各取所需罢了,没那么多大义忠诚可言。
也正是因此,嬴政对张良有着相当高的容忍度。
人家被自己亡国了,还谋划过刺杀自己,但此人才干相当之高,且相当符合当下大秦的需要不敬之事,忍一忍又没事,听说后头李世民还被臣子指着鼻子骂呢,他嬴政必不可能比李二还没有容人之量。
“百越不需要打?匈奴不需要打?”
嬴政不疾不徐地反问,随后起身径直走到了章台宫从未撤走过的沙盘旁边。
这是他所有常住宫殿内的必需品。
他拿起一根木棍,在国土疆域的南方点了几下:
“百越曾经都是楚国管的,他们服的是楚国,而朕灭楚之后,百越的那帮部落就不大安分了,一直蠢蠢欲动。张良,你虽并未在我大秦朝廷做官,可你一直在想法子刺杀朕,并各处网罗情报,难道这点事情都不知道?”
“无论如何,南方的隐患必须平定,何况除此之外,朕也听说那里很适合种植一些食物。”
“南边气候潮湿炎热,有各类毒瘴之气,可只要拿下后好生治理,代代延续,有一大片地方后来甚至被称为鱼米之乡,更是一个巨大的出海口,获益无穷。”
而后嬴政拿棍子再点了点北边:
“匈奴更不必提,七国争霸之时,这些蛮夷便时常犯边,但当时诸侯混战根本腾不出手来收拾他们,身在北方的秦、赵、燕三国都深受其害,这也是为何朕非要修长城。”
“据朕所知,不仅是当下,甚至到了两千年以后,中原都一直在受这些蛮夷侵扰,只是前一千年西北更严重,而一千年后东北更严重。这有什么区别?都是被这帮人打到家门口来!”
“谁都知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可谁都拿这些蛮子没有任何办法,他们没有城池无法被攻占,没有黔首只有奴隶,从而首领也根本没有一点珍惜性命的想法,平时牧马放羊,没吃的就是兵卒,来咱们的地方抢。”
“张良,或许你曾经身在韩国,没经历过他们,不明白这代表什么,但朕需要为大秦负责!”
“在你眼里,大秦和朕都是灭了韩国的罪人,但天下终归一统,不是朕也会是别人,不是秦也会是别国,而无论是谁一统天下,北边的这些蛮夷都是大家共同的敌人,朕要把他们赶走,越远越好。”
“即便大秦无法千秋万代,终有一日这皇帝要换一家来当,可既然后世人说朕是一统天下前所未有之开创者,朕就要给他们打出个模样来。”
“南边百越,朕要打,北边匈奴,朕一样要打。”
“不仅是这一南一北两个地方,还有其余的地方,例如那倭国,例如更北的地方,又或是西北更西之地的千里沃野,在朕有生之年,能打到哪里算哪里,才好为后人留下更广阔的疆域!”
“后人当然有跟你张良一样骂朕是暴君,不肯与民休息的,但这是非功过由后人评说。若不趁着如今大秦铁骑仍旧锐意不可当,往后等扶苏、等其他人坐了天下,便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去开疆拓土。朕不在乎什么千古骂名,朕只要罪在当代,功在千秋!”
殿内其余三人尽皆默然。
张良刚才张大的嘴巴也慢慢闭上了,不再去指责这个野心膨胀到要吞天噬地的秦王政。
他并不怀疑嬴政所说的是不是实话。
秦赵燕这三個地方,在过去百年中都没少受北方蛮夷骚扰,这是个人都知道,区别只在经历过没有。
张良心中虽不认同这七国都是一家人,但他脑子没坏掉就能知道,至少这七国出自同源,都是周王分封的后裔,算同个家族的不同支系。
自己同一个家族各种旁支嫡系,打架扯皮摇人分割财产土地是正常的,但隔壁村的外姓人要是也想趁乱跑来分杯羹,那谁都不会答应,更别说这隔壁村还满村都是茹毛饮血未开化的野蛮人。
百越曾经是楚国的,那一统天下之后自然要拿回来这部分财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嘛。
匈奴是隔壁村来趁乱打劫的,那等自己这边分完了家之后,收拾干净屋子再去拎镰刀砍隔壁,也毫无问题,没毛病。
等等。
张良那张俊秀阴柔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呲牙咧嘴的表情:
“我差点都被你给绕进去了”
“不是,我又没说这些地方不能打,我的意思是你太着急了啊!”
“大秦一口吞下了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