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阳山,四象观。
晨钟响起,百余名玄阳宗的弟子集结于观前的一大块空地,开始练剑习武。
他们穿戴整齐精神抖擞,挥出的每一招都强劲有力,剑剑生风。
钟羿站在最前方,脸上戴着面罩,与人说感染了痘疾,不宜见风。
实则昨夜被李衡扇了两巴掌,脸上的五指印还未褪去。
一青袍道者出现在阶梯之上,手握竹简面色清冷,目光沉着略显阴翳。
玉冠之下,一缕白发随青丝束起,梳理得整整齐齐。
他的脸上横着一道细微的疤痕,从鼻梁延伸至右脸颊,并未刻意遮掩。
“钟羿,随我来。”吕奎阳唤了声。
钟羿转过身,见师父今日脸色不太好,想必炼丹又失败了,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他向旁边的师弟吩咐了几句,便快步跟了上去。
-
清心阁。
吕奎阳推门进到屋中,将手中竹简搁在一旁的柜格之上,遂缓步去到一鼎墨青色的炼丹炉前。
丹炉置于阁中|央,炉顶轻烟袅袅,淡淡的香火气飘散在空气中。
钟羿紧跟其后,转身轻轻将门扇合上。
“师父唤我何事?”他恭敬行礼,低垂着脑袋等候差遣。
吕奎阳双手负于身后,背对着他悠悠问道:“那半妖在何处?”
他语气平静无质问之意,却使得钟羿不寒而栗。
“师父……”
他深吸口气不安地眨了眨眼,手指垂在身侧有些不受控地颤抖。
“再给弟子两日。”
“我定找到那畜生。”
……
沉默,安静。
屋外弟子们练功习武的声音清晰传入房中,直到连续打出十八招式,吕奎阳也未开口。
他缓缓抬起右臂,将掌心置于丹炉之上。
炉火渐渐旺盛,他的指腹来回摩挲铜壁上雕刻的八卦图纹,不觉火气的灼热。
他神色黯然,从不会把喜怒哀乐置于面上,无人能猜出他的心思。
“你的脸……是何人所伤。”
钟羿一怔,没想到还是被师父发现了。
果然任何事都瞒不过他。
“是一个老头,自称是捉妖师。”钟羿摘下了面罩,拘谨应道。
……
“老头?”
吕奎阳转过身来,眸色幽沉无一丝波澜,问:“他可有佩戴一把短剑?”
钟羿皱起眉头仔细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弟子并未看见,他戴了面具,也不知他的容貌。”
……
“半妖在他手中?”
钟羿如实应道:“不在。”
“但弟子可以肯定,那老头救了他,或许是把他藏了起来。”
吕奎阳走上前,抬起手来轻抚钟羿受伤的脸庞,淡淡道:“那半妖乃是九炎之子,勿要伤了他……”
钟羿听不太明白,“可是师父,那畜生硬闯妖塔,他……”
未等他说完,吕奎阳的五指尖忽地冒出一团真气,如烈焰般灼烧着钟羿的脸颊。
没有伤痕,没有血迹……
但火烧的疼痛感袭遍了钟羿全身每一处,直供心脉。
他咬紧牙关不敢出声,豆大的汗珠不停往外冒,滑落脸庞顺淌而下。
吕奎阳放下手来在他的衣襟上擦了擦汗,面无表情道:“为师不喜欢说两遍同样的话。”
“记住了?”
钟羿急促地喘息,颤抖着声音惶恐应道:“是,弟子知错,弟子记住了。”
“弟子……”他咽了口唾沫,“弟子这就去办!”
“请师父宽心。”
吕奎阳挥挥衣袖,未再言语。
钟羿捂着胸口踉跄着脚步走出清心阁,眼里只有对半妖的憎恨。
还有那个不知名的老头!
若不是因为他,今日也不会被师父责罚。
吕奎阳见他离去,悠悠转身去到丹炉后的屏风前,道:“你这是不请自来啊。”
片刻,屏风后现出一道晃动的黑影,随即传出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男子拍手鼓掌:“奎阳真人还真是爱徒有加啊……”
“难怪他们都怕你。”
“弟子犯了错,你这个做师父的,难道就无半点责任?”
吕奎阳微微扬起下颌:“是啊,我有错。”
“错在没能坐上天君之位,没能当这一山之主。”
“没能……立好规矩。”
男子笑得张扬:“哈哈哈……”
“真人果然口直心快啊。”
“如此,我又怎能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