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藩。
你骂他弄权行私,但不能骂他无知愚昧。
朝廷困境,社稷安危,宗藩了如指掌。
然而,让他们把吃进嘴里的肉吐出来,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江山安危,与我何干?
此间,肃王所言醍醐灌顶,点破宗藩之祸。
庆王不屑一顾,理直气壮说:“这未免过于夸大其词。”
“哼。”
肃王轻哼,心生鄙夷,针锋相对:“夸大其词?诸藩不知,庆王就藩宁夏,就延安、绥、宁租赋,亦不知陕北灾情重于关中吗?”
“西安永丰仓缺粮,延安延丰仓不缺粮吗?若非洪承畴督粮,延丰仓内哪来的粮食,何至于布政使安排商贾运粮北上,何止于张三谟公开怒骂延安府官吏蛇鼠一窝。”
闻言,庆王面红耳赤。
幸好皇帝彻查秦藩,若查庆藩被问罪就是他。
马车内陷入诡异的静默,良久,韩王翘起眼皮瞥了眼肃王,紧张的询问:“肃王,暂不讨论粮食,陛下安排我等来西安,是计划杀鸡儆猴,还是计划一锅端?”
这一问,道出诸王担忧。
皇帝打破君王和宗藩百年和平,剑指秦藩,背后深意,必须好好揣摩。
肃王大义凛然说:“抛去事实不谈,全是耍流氓。当今天下,国力渐弱,民力已疲。反观藩王,田庄千顷,万顷,既不纳税,亦不交租,还不服徭役,数以万计宗亲俨然成为大明的累赘。”
“大明内有西南安奢之乱,外有辽东建奴之祸,江山不稳,社稷动荡,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诸位好好想想。”
韩王不服,据理力争:“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即如此,陛下为何大肆赏赐端王田地,即将安排端王就藩于陕。”
肃王毫不示弱,大胆预测说:“那是以前,今秦藩生变,端王焉能顺利就藩,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马车内,再度陷入短暂沉默。
秦藩被查,陛下削藩信号非常明显了。
端王没法顺利出京就藩,则坐实陛下削藩的信号。
许久,周王合上卷宗,意味深长说:“陛下让宗藩赴陕,明面为打消宗藩疑虑,实则肯定有杀鸡儆猴的念头,同时,也不希望严惩秦王,造成诸藩恐慌,故而,派遣我等来西安,不然,只需宣召我等进京,何须来回折腾。”
闻言,诸王心服首肯,内心疑虑稍稍化解。
庆王则打破砂锅问到底:“若陛下惩处秦藩,以至于撤藩,我等该怎么办,是支持,还是为秦藩说情?”
辅车相依、唇亡齿寒。
今日我不说话,来日没人给我说话。
周王,唐王,韩王,肃王端起茶杯轻吮,内心做个各种盘算。
国家危难之际,藩王理当支持朝廷,怎奈皇帝防范藩王胜于防贼。
合纵连横,对抗朝廷,则是故意送人头。
良久,周王出声说:“我等皆为太祖后裔,册封为守护边境,故而,自然支持陛下。”
朝廷财政困难是不争的事实。
除开源节流,劫富济贫是上上策。
宗藩,恰好都是储蓄罐。
所以,削藩,撤藩势在必行。
欲自保,唯有向皇帝靠拢。
皇帝让他们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
这时,马车骤停,传来刘鸿训的声音:“王爷,秦王府到了,请随同下官做见证。”
闻声,诸王不安的心狂跳。
终于。
要开始吗?
他们通读三司会审的卷宗。
以张清为突破口,牵扯出秦王府长史,长史执管府中之政令,不王府官吏遭了大罪,各种铁证指向秦王,世子,永寿郡王。
纵使多为贪污,受贿,占田,圈地之类的罪行,但秦王包庇张清杀害朝廷官吏,这条罪绝对逃不了。
以陈良知为突破口,查出官仓,按察司,秦王府监守自盗,官官相护,偷卖官粮谋取利益,更是铁证如山。
何况秦王公然拒绝圣旨,这是挑衅帝王权威啊。
陛下一言定生死,今日怎么对待秦藩,将来也会怎样对待藩王。
钻出马车,诸王入眼瞧见李长庚指挥披甲戴盔,杀气腾腾的京卫,四面包围秦王府。
锦衣卫,持绣春刀,分列两旁,等候调遣。
刘鸿训手持圣旨,站在锦衣卫中央,向秦王府内高声喝道:“圣旨到,秦王朱谊澏接旨。”
秦王府。
秦藩宗室齐聚,气氛冷到冰点,所有宗室如临大敌,披甲戴盔,佩戴刀剑。
世子朱存枢一身戎装,不安的询问:“父王,难道我们就坐以待毙吗?”
话落,宗室所有人目光齐齐转向秦王。
一步错,步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