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部的走廊永远都是一股清冷压抑的感觉。
似乎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
陈清念不喜欢医院。
非常不喜欢。
她低着头站在没人的拐角处,面向墙面,嘴里喃喃念叨着什么。
若是有人走近细细听一遍,会发现她嘴里叨咕的是大悲咒。
“清念?”
一道浑厚老迈的声音打断了她,陈清念缓缓转过了头,她依旧是从头红到脚的状态,一双清亮的眼怯怯的,像是一只时刻保持警惕的兔子。
说话的男人是心理科的医生,叫梁成康。
梁成康一眼就看出了陈清念的反常,不由得出声问她:“不太舒服?怎么脸色这么差。”
陈清念摸了摸脸,看起来有些紧张。
“清念,你忘了出院的时候怎么答应梁叔叔的了?”
梁成康露出慈爱的笑,用鼓励的眼神看着面前胆怯的小姑娘。
陈清念藏在身后的手悄悄握成拳头,暗自给自己心里打气,然后才缓缓开口:“梁叔叔……我应该发烧了。”
梁成康满意地点头,“发烧了就去门诊挂个号打个点滴,以后还是要多说话,要克服困难,这样病才能好得快,记住没清念?”
陈清念点了点头。
“梁叔叔再见。”
几乎是在转身的瞬间,陈清念的表情就冷了下去,双目空洞无神,像是被人抽去了灵魂。
她希望自己和梁成康永远都不要再见。
-
八月中旬,京城宋家。
一辆黑色的出租车停在豪宅门口,司机是个有南方口音的男人,人很热情。
“小姑娘到了,需要我帮你拿行李吗?”
陈清念抿着唇露出一个很浅的微笑,摆了一下手,然后轻盈地跳下了车。
她带的行李并不多,一个白色的双肩包,一个白色的26寸铝合金行李箱。
门口已经有管家守着,看见陈清念便迎了上来。
“清念小姐是吧?”
陈清念面色清淡地点了下头。
管家端着标准的笑,侧身往前伸了一下手臂,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清念小姐,真是让你受苦了,心瓷小姐这两天夏令营有比赛,所以家里的人手有些不够,没法派人去机场接你,只能委屈你打的回来了。”
陈清念推着自己的行李箱不快不慢地走着,脸上依旧平淡如水,喜怒不明。
管家说什么家里人手不够,不过是故意怠慢。
当初宋曼华要求陈清念跟她一道回来,被陈清念拒绝了,她坚持要在外婆家多住一个月,完全无视掉宋家隔三岔五的催促,想必宋家心里计较着这件事。
关于回宋家这件事——
陈清念和陈婉君的意见十分统一。
“回,必须要回。凭什么不回?宋城和可是你亲爹呢,哪有亲爹把自己的骨肉丢在乡下十几年不闻不问的?清念你知道自己这次回去该做什么吧?”
陈清念坐在外婆膝边,手里还团着红色丝线,闻言,她停了手里的活,冲陈婉君郑重其事地点头。
小姑娘声音轻柔,但是透着一股子坚定。
她早在脑海中列好了回宋家的todo list。
“首先,找宋家拿回这十六年的抚养费,把宋家的羊毛薅得干干净净,最好再从我那渣爹手里分到一部分遗产。”
陈婉君欣慰地点头。
虽说人贵在有志,但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不算无志。
哪有人活一辈子都是窝窝囊囊的?
陈清念继续说第二条,“然后找到姜牧城,跟他退婚。”
陈婉君又点头。
然后是第三条,陈清念稍微迟疑了一下,“最后再找到恩人,报答他的救命之恩,顺便再赔他一个烟灰缸。”
虽然姜行川说不用她赔,但是不赔陈清念心里不舒服。
肯定得赔,还要赔个更贵的。
陈婉君看了看挂在房间的那幅画,画上男人面若明月,眸似朝日,肌骨月神如莲葩,真是长了一副绝世好样貌。
年龄也不算太大,24岁,大她家清念五岁。
陈婉君问清念:“那你想好怎么报答了吗?”
陈清念颔首,一双圆圆的杏眼异常自信:“我想好了,姜行川看起来很柔弱,他嘴巴又那么坏肯定会得罪不少人,我就暗中保护他,不让别人欺负他。”
陈婉君:“……”
意思她一个小姑娘要给一个男人当保镖?
“除了当保镖……还有别的想法吗?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也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守着他吧,也不可能一辈子都给他当保镖吧,你就没有别的想法,比如古书上写,滴水之恩当以身相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