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和十一年·八月二十四日,中州·大梁卫。
大军走过高山溪河,越过黄沙土原,跨过南北绵延一千五百里的八荒山,来到了大梁卫,这座离肃阳的最后一座府城。
与中州西部黄沙漫天、尘土飞扬的环境不同,这里起码树木林立,虽是深秋叶落时节,但入目尚算怡人,不至于沟壑丛生。
天色黑得越来越早,大军紧赶慢赶至城外十里的丘陵安营扎寨,随军家属也安置了下来。
入夜(大约晚上九点),前军已然火弱人息,日间劳累的马儿也打起了响鼻,除却整齐划一的巡防兵士,周遭的一切都显得静悄悄的。
已经连着十多天未见清月的沈星乔,实在耐不住心中思念,大剌剌经过一路巡防,来到后军随军家属的队伍里,循着记忆找到清月所住的那一顶营帐。
正要将帐篷帘门撩开时,间隙中发现有一人在内,正想开口询问时,那人倏地转身,将手上木枕重重一掷,她紧忙侧身躲过,木枕擦过额头时带来强劲阵风。
那不是普通人力道所能达到的,她眸色一紧,神色凝重,立马撩开帘门,帐内人她有些眼熟,看清后才发现是白术留下的白芨。
她语气淡然问道,“怎的是你?”她放下帘门缓缓走进去,左手放至身后,握拳以待。
白芨不曾想到门外之人竟会是沈星乔,方才她听到帘门外有陌生气息靠近,并非同行兵士的。
于是正在铺床叠被的她下意识拿起木枕抛了出去,那动作迅猛而凌厉,精确而有力,隐约中还有一层熟悉感,蓦然她对失去的过往记忆好奇起来。
她闻言紧忙垂头道歉,“将军,方才我以为有陌生人靠近姑娘营帐,便将手中木枕抛出,差点伤了将军,万分抱歉。”
沈星乔星眸充满审视看着白芨,她说的言语、做的动作,并不像是一个奴婢,她将营帐看了一眼,其内只有她一人,“姑娘呢?”
她不慌不忙搭话,“尚在外面,姑娘和夫人们与将士们的家眷一同围火夜话,她方才将我遣回来铺床。”
话落下意识抬起头,想要看一看对方的神色,却见对方也在打量她,她不明所以。
沈星乔观她眼底清明,神色毫不慌张,并不像是在说假话,若有所思后便将左手放下,点点头转身走出去。
白芨见她走出去后,也没有多想,继续转身弯腰铺床,少顷,出去小解的白术回来,见帐内两张小床已经铺好,她连连表扬起来,“白芨你都收拾完啦,你真能干!”
白芨轻轻嗯了一声,将沈星乔过来的事说与她听,当然忽略了其中细节,免得她担忧。
“少爷过来了,那人呢?”她走出帐外看了几眼,并没有看见白芨所说的人。
“到营火那边找姑娘了。”话落便不再说话,白术点点头不做深思。
离开营帐的沈星乔循着兵士的话语,来到热闹的营火堆前,星眸搜寻好一会儿,才从人堆里找到身姿绰约的清月。
此刻清月正在火堆前,俏脸带笑与旁人交谈,盈盈火光将少女映得通身温柔,一如那年的芦头村。她一时心生踊跃,蓦然驻足原地,巍然不动。
许是心有灵犀,周清月抬眸远看间,便见那人站在不远处呆然看着她,她侧头笑着与旁人说,“金姨,师父哥她过来了。”话落遥遥一指。
正与诸葛济聊得正欢的金淑芬抬头看去,“还真是,半个多月没见了,她怎的像个木头一样杵在那里不过来?”
诸葛济看去,便见沈星乔如那望妻石一般,她心神一动,转头便对金淑芬挤眉弄眼起来,示意她不要理会。
金淑芬察觉她的怪异,立马关心一问,“阿济姐姐你眼睛怎的了,不舒服吗,可要清月给你看看?”
见她呆呆的,诸葛济心中无奈,直接开口扯了个谎,“哎呀,我无事,许是困觉了,淑芬你与我回营帐休息吧。”
说罢没等人同意,将人扯起拉走,一气呵成,临走前还不忘捉弄自家徒弟一句,“清月与星乔好好玩。”
闻言,周清月小脸骤然泛红,幸而在橙黄火光之下看不出来,与周围的姑娘女郎打过招呼后,便从地上站起来向那人走去,半个多月未见,那人还是如之前一般呆傻。
近前,她悄然扫视了四周,见无人看来这边才戳了戳她的肚子,只觉硬硬的,仰头娇声开口,“傻了?怎的站在此处不过去?”
沈星乔闻言傻傻一笑,“忽地就想那般看着你。”说罢大胆勾起少女软手放进手掌里包裹住,牵着人转身往营地走去。
见状,周清月抬脚跟上,与她并肩同步,见她傻人傻语,她勾唇一笑,任由她带着自己往前走,“你何时过来的?”
“就方才,我到你营帐却不见你,听白芨的话便过来了。”转瞬又将白芨的事说与她听。
“你是说白芨身份有异?”她看着没有任何问题啊,除了不爱说话,性子冷淡外,平日里做事闷头更是就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