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蕴在花溪又停留了三日,把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好,这才准备启程。临行前,她特地去见了丹阳郡王。濮阳漪和大长公主跟着小皇帝的御驾,一同回京了。离开前,她特地来跟冯蕴辞行,请她看顾自己的兄长。濮阳纵手伤没有痊愈,大长公主怕他回京出岔子,便让他留在安渡过年。如今冯蕴要走,自然看顾不到他。所以,她特地把阿楼和邢丙带了过去。“郡王在花溪有何不便,都可以找他们二人。”濮阳纵受伤后变了个人似的,冯蕴对他客气,他更是客气,带着他的妻子阮氏,颔首揖礼,说话很是小意。“母亲走前留了家仆,我衣食无忧,王妃可放心上路。”冯蕴朝他行了一礼,告辞出来。濮阳纵还礼,亲自将她送到门外。两人相处得一团和气,有说有笑,再回想濮阳纵刚来花溪的那一天,天壤之别。花溪人得知冯蕴要走,纷纷赶来送行。车辆停在长门外的村道上,两侧挤了不少人。依依惜别,有人眼眶都湿了,也有心思重的,看冯蕴几辆马车,随行者众,很不放心,试探着问她:“娘子走了,还回不回来……”冯蕴是花溪的主心骨,花溪能变得现在这么好,全是倚仗她,很多人都怕她离开不回来。她不在花溪,就算长门还在,花溪还是花溪吗更有人,在私下里怀疑。“娘子突然离开,该不会是安渡又要打仗了吧”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们就似一群惊弓鸟,有点风吹草动就紧张。冯蕴知道他们的顾虑,看着送行的村人,站在车头笑道。“花溪是我家,我怎能不回来大家放心吧,过完年我就回安渡。打仗的事,更是不用慌张,有十万北雍军驻守,怕什么呢”“有娘子的话,就放心了。”“娘子,我们等你回来。”“等着娘子回来啊。”得了她的承诺,大家都换上了笑容,恭祝平安。汪嫂子从人群里挤过来,手上拎了个药箱,塞到她的手上。“老姚特地配的,去西京路途遥远,又极颠簸,这里面有擦的药膏,吃的药丸,还有醒神的香囊,娘子要是有个头昏脑热的,都用得上。”冯蕴车上其实备了不少药。这是她的出行习惯,但还是收下了。“有劳汪嫂子,也替我多谢姚大夫。”汪嫂子这起了头,紧跟着便有不少人上来送东西,冯蕴一看这架势收不住,笑着一一拱手拒了,赶紧吩咐葛广启程。“回去吧,大家都回去吧。”她坐在车里,朝村人挥手告别。村道两侧,一张张熟悉的脸慢慢滑过去,多有不舍。然后,她看到了人群里的任汝德和金戈……目光隔空相视,任汝德朝她抱拳行礼。冯蕴微笑,颔首还礼。金戈则没什么反应,只是目光追随着冯蕴的马车,越去越远,直到马车转过弯消失在眼前,这才问任汝德。“先生又要为难了……”任汝德瞥他一眼,“有何为难之处”金戈回视:“前几日先生才禀报陛下,说雍怀王夫妇情分疏淡,大年头都要分居两地……如今要怎样回禀才好”任汝德捋着胡须,眼眶里带着意味深长的笑,瞥着金戈道:“这还不容易吗单看怎么说。”金戈蹙着眉,“先生怎么说”任汝德轻哼一声,“雍怀王夫妇各怀鬼胎,王妃不满雍怀王独自返京,心生怀疑,三日后率部曲尾随而去……”金戈一怔。慢慢地竖起一个大拇指。“还是先生本事,死人都能说活。”黑的白的好的坏的,全凭他一张三寸不烂的巧嘴,怎么说都行。任汝德突然严肃着脸,抬袖抱拳朝天一礼,一本正经地道:“为陛下分忧,是臣分内之事,不算什么。”金戈:……远在台城的齐君,到底知不知道真实的情况,金戈也不清楚。但这么久以来,任汝德都好好地吹着牛,没有遭到训斥,至少说明一点——陛下爱听。他道:“您老是懂得侍君之道的。”任汝德微微抿唇,目光久久没有从村道上收回来,看那眼神,竟有些凝重,声音也轻忽忽的,仿佛带了点伤感。“在花溪住得太久,竟是不忍看它再燃战火,毁于一旦……”金戈捕捉到话里的意味,迟疑着低头看来。“先生此言,我不懂……为何会再燃战火,毁于一旦你看如今,码头在建,改村为乡,分明是日益向好……”任汝德抿住嘴巴,哼笑。“西京和邺城不是早晚有一战吗”这话说得不假。可金戈心下仍有疑窦。任汝德神秘莫测地笑了一下。“走吧,我们也回了,你不是要去给你的孔娘子办年货”金戈看他一眼,应声称是。萧呈让他听命于任汝德,其实也有反向监视任汝德的意思。这些日子相处,他发现任汝德确有人脉。不说其他,单就消息来源,便让人望尘莫及。金戈相信他不会无缘无故说这句话。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是任汝德知道,而他不知道的。大抵是困了,坐上马车,冯蕴便靠在软垫上昏昏欲睡,鳌崽伏在她的身边,许是有些无聊,在马车出城后不久,便窜下车自去了。冯蕴睁眼看了下,没有唤它。鳌崽自己有寻路的法子,它出去透透气,想回来的时候,自己就会回来……小满却有些担心,“这些路崽崽可不熟悉,不会走丢吧”冯蕴笑道:“你以为它是你吗”小满吐了吐舌头,靠坐在侧,在马车的颠簸里,微撩帘帷看了许久,突然幽幽地一叹。“仆女恍然想起当初我们出城投降,惶惶不安的光景,如今回想,就好像昨日的事……”冯蕴看她一眼,轻笑。“小小年纪,怎生这些感慨”小满抿了抿唇,好像在思考什么似的,“我后来想过,我们能死里逃生,还有如此这般富足舒适,全是因为娘子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