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罪之有?从何而认?”
玉珠落盘的弦音荡开层层蓝色的音波,女子打断了祝影俯首认罪的请辞,抱着琵琶款款走来:
“无德之神、不公之神…当诛无罪!”
发髻上束缚修为的灵蛇簪被拔下来彻底掰断,柔婉淑穿了少女时期街头纵马的剑袖短衣。指尖拨弄往日颂花悲柳的琵琶弦,弹奏出兵马金戈的裂帛之声。
她只身一人,身后却不止一人。
灵山的几大势力在山灵被豹豹叼走是那一瞬就收到了消息,神明现世的天地异象更是惊动了久闭不出的隐世大能。所有有力一争、有志一争的修炼者都齐聚于此,挥刃直指掌管一切的神明。
疗愈之音回荡在这片天地,失去行动能力的朔月等人重新拿起兵刃站起来,兵戈划破空气猎猎作响,再次指向众矢之的的神明:
“弑神者,凡人众生。渺如蝼蚁,胆敢弑天…拒不认罪!”
神明俯视着祂掌控的蝼蚁,怒火侵占了理智,再不顾及肆意屠杀后会有怎么影响,只想着将这些叛逆的蝼蚁尽数碾碎,令其再不敢挑战神的权威。
神明的力量是凡人无法估量的。
挥掌、摔砸、雷霆、烈火,领域湮灭…顷刻间就会收割无数修行者的性命。
但此间天地的人数从来没少过。
后来者踏着前来者的尸体,断戈者拿起牺牲者的武器,每个人都心怀恐惧,但不会有任何人临阵脱逃。
如果这唯一有机会弑神的战役输了,他们的命运、这片大陆未来的命运,就彻底掌控在无德之神的手中了!
长刀短剑,魂幡骨鞭,或正或邪,或人或妖…
十八班兵器齐聚,四十八班乐器破空;杀伐之乐混着兵戈之声,疗愈之音护着凡胎**。血花飞溅白骨成群,众生蝼蚁在厮杀怒喝中前仆后继。
雪千芈挥刀砍下神明手臂与肩膀的最后一丝连接的肌理,连同断臂一齐从高空中坠落。踏着朔月的红缨枪尖被轻轻挑起,缓冲了下坠的力度稳稳落地。
“多谢。”
“干得漂亮!爽!”两人匆匆击掌打了招呼,再次执兵飞身掠向暴怒的神明。
活生生的人命混着血肉往里填,此时也无谓什么正道邪道。
死去的人吸附了阴气化作活尸重新爬起来,无视了身旁新鲜的血肉,在生前执念的驱使下扑向那神圣不可侵犯的身影。撕扯着血肉填塞进口中吞咽,被神光反噬后再度化作枯骨。
在药修音修的治疗堆叠下,原本在生死边缘吊着口气的段柒雅重新爬起来,也拿起了手中的凰羽弓准备上阵,却被祝影伸爪勾住了衣角:
“别勉强自己。你是女帝,不能死在这里,弑神之后还需要你来执掌大局的。”
“…我拿起兵器,正是因为我是女帝。”
少女琵琶骨上被刺穿的大洞只是止了血,却没有完全愈合。她抽出腰间短匕,将祝影拉扯的衣袖划断,掌心斗气化箭张弓拉满:
“我执箭的意志,为自己、为苍生、更是为托月的子民。托月可以没有女帝,但托月不能没有未来。”
“今日若是得幸葬身于此,是我之荣。他日后人撰着青史…必有我名!”
竭尽了全部斗气的箭矢没有丝毫偏斜,径直刺入了神明的左眼,然后从内部炸开,淌出金色的血泪来。
这一箭成功激起了神明的怒火,神罚的雷霆锁定了目标,段柒雅却失了力气,再没办法抵御了。
“…我真服。”
她听见小猫喵喵咧咧地低骂了一句,翻涌的漆黑水墨遮蔽了视线将她笼罩,把直劈下来的劫雷隔绝在屏障外。
祝影脱离了猫身,以凝实的灵魂形态出现在位面中,抬手间墨痕化锏重重砸在地面。
“位面意识衍生的天道,果然还是需要同源的力量才能彻底击败。”雪发的女子看不清面容,发丝无风自动,周遭的墨痕环绕着她愈发紧促:
“抱歉。我的力量太弱了。若是没有其他位面天道的援助,只能靠人命去填、去一点点的削弱…才能做到真正的击杀。”
“这个世界不会有无谓的牺牲。好好活着吧,你们名垂青史的愿望泡汤了。”
“这一箭,由我为这个世界射出…如白虹贯日,以我的意志,以你们的名义。”
她提着墨锏上了,连带着一颗流光溢彩的晶石坠子。水墨凝聚成一支通体墨黑的箭矢的形状,刺入了巨身神明的心口。
与位面意识同源的水墨加上凤凰泪,算是最接近天道全部力量的存在了。
像是漏了气的皮球,山丘似的神明、威严不可战胜的神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来,在痛苦震怒的哀嚎中变成一具腐烂的男尸。
金色的神明光辉从天际黯淡下来,属于人类的黎明序幕却随之拉开。所有人依旧紧绷神经攥着武器,直到那腐烂的尸体被一簇妖火烧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