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却是背手而立,声如冰霜,淡漠中带着权威:“孙铁生,难道朕的江山,便由你口中定夺?否则,朕的龙椅何不搬至你府上,让你高坐?国之重事,微至尘埃,都交由你裁断可好?”
孙铁生之言,动摇了李安心湖的平静,作为锦衣卫之首领,岂能听之任之,目睹锦衣卫的消散?孙铁生心中战栗,急切间跪地,额头触地,声声叩首:“微臣不敢有异,心如止水,唯忠于皇上,家族性命,皆可为证。”
“哼。”李安轻挥衣袖,面露不悦:“朕早有定断,锦衣卫之去留,朕心里自有明镜。孙爱卿若无他事,可退下了。”
孙铁生颤然不起,跪地久久。李安对其向来无好感,然亦不欲关系过于僵硬,淡淡开口:“朕明白你的忠诚,继续说来,是想为王远阳追加何等官职,亦或是提升王家门楣之尊荣么?”
“非是如此,微臣愿冒昧请皇上亲临王远阳的七日葬礼,一则为王远阳洗雪冤屈,二则让天下士子心安,平息流言,三则给孙家遗孀孤儿以尊容,免受后人欺凌。”孙铁生一字一顿,正气凛然。
李安仰首大笑,如同春雷裂空:“孙铁生,你真是胆大包天,竟敢提议朕出席王远阳之葬礼?王远阳难道是朝中栋梁之才?朕若去,岂不是笑柄?”笑声未落,面色骤寒:“你究竟藏着何种用心?是要朕自降颜面于世人之前么?”
“微臣不敢!”孙铁生低声坚称,意在皇上出席以平士气,“王远阳虽败,亦曾是先皇钦定的状元,其名望不可小觑。今遭奸人所害,天下士林骚然,若不抚慰,将失人心。”
“朕岂有误国之举?”李安凛然问道。
孙铁生毫不畏缩:“皇上纵容奸臣,致使朝纲不振,忠良受害。”目光一转,直视卫铮:“微臣恐锦衣卫将染指朝政,愿皇上深思。”
“你是在指责朕无分忠奸,昏庸失职?”李安缓缓坐下,慢悠悠品茶:“朕不欲与你论辩。孙铁生,你虽让朕不快,却未曾大错。你虽年迈,但忠于大梁。朕不取你性命,让你好生观朕治国。”命人起草旨意。
侍立太监迅速前来,笔墨纸砚备齐。
“鉴于孙铁生三代忠勤,丰功伟绩,今岁已高,封赐为寿国公,赏金一万两。”
“追封王远阳为翰林院侍讲,丧葬费用,国库全赡。”
“封王远阳遗孀王氏为五品诰命,赏金一万两。”
李安封赏既毕,挥手示意:“圣旨他日送至府上,孙爱卿及诰命夫人,可先行退去。”命人送客。
卫铮,一直默然的,忽然跪伏于地,羞愧满面:“皇上,微臣招致是非,令陛下受累,微臣内心痛楚。不若以微臣之命,交付彼老臣处置。”
“罢了,此事朕心已有决。”李安淡淡地挥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尚年轻,前路悠长。”
泪光闪烁,卫铮涕泣哽咽,情感激荡如海潮。他声如裂帛,哭诉着:“微臣身无所长,怎堪承受陛下如此深沉的恩泽,此生无物可报,唯有铭记于心,誓以忠诚服务。若微臣心生异志,就让天雷直击,成为蚁群之餐,魂归不得安宁之地。微臣愿为陛下之忠犬,倘若有人敢对陛下不敬,定将其肢解,碎尸万段。”
李安内心对他的忠诚大为欣慰,却又不免觉得这番话过于激昂:“你这是何必言过其实。”他挥了挥手,语带宠溺:“速去天牢,选出一替死鬼,以安人心。”
卫铮心中对皇恩浩荡感激难尽,屈膝再拜,满含谢意,这才悄然退下。
梁青云,面若秋霜,步伐沉重地从内室走了出来。朝堂之上,她的怒容如雷霆间的闪电,直击众臣心脉:“吾问汝,卿家便是如此为朕分忧?”
李安,面色一变,跪地之际,身躯微颤。他抬眼望向梁青云,语带战栗:“陛下,微臣所为,皆为天下着想,为陛下分忧。那老臣桀骜不驯,牵连甚广,若纵之继续,恐怕祸患无穷。”
梁青云眉头紧锁,声音冷若冰霜:“朕现下困顿重重,汝还言轻松?”
李安躬身更低,声如细丝:“这些不过是临时的浮云,遮不住陛下的皓月。那些老臣虽桀骜,终究不敢长期逆风行事。天下为陛下所统摄,岂容他们妄自尊大?”
梁青云沉吟片刻,缓缓地坐回御座,声色稍缓:“卿可知,朕对逆旅之言,从未有过半分畏惧。但朕更欲清朝纲,除弊务,非一日之功。汝之所行,朕自会评说。起来吧,朕犹有事问。”
李安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膝下的青石板仿佛是救命的木筏,他虔诚地叩首:“谢陛下宽恕。”
实则李安内心深处只有窃喜。
这些老一派的家伙总是想要找机会撤去他的锦衣卫。
若真的按照孙铁生的说法,自己的锦衣卫将不复存在了!
李安怎能让他如意!
这可是李安的铁饭碗。
……
六月之初,天穹渐渐明媚,万物正茂。
大梁的麦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