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开漫天白。燕京城一夜间银装素裹。
燕大一栋挂着经济研究院牌匾的小楼前,李乐裹上围巾,扭头笑道,“杨师兄,谢了啊!”
杨师兄推了推眼镜,“难得班里有个人因为学习的事找到我,也体现一下我的人缘不是?”
“快到中午了,咱们去五食堂?不说五食堂的鸡腿饭好吃么。”
“今天不行,我这还得去系里开个会,你自己去呗,反正太阳卡都通用。”
“那就下次?”
“下雪,路不好走,你一点钟去大讲堂,有去昌平园接老师的大巴车。要不然就得自己花钱坐车。”说完,杨师兄想了想,又叮嘱道。“那个资料,你留好,有些东西不好传到外面的。”
李乐看了手里的文件袋,点点头。
没有网络的年头,当你的想法需要数据和资料支撑的时候,是件异常麻烦的事情。
好在背靠燕大,资源足够。经济学院的研究所,一手数据,不是媒体里,那些挑挑拣拣的东西。
揣怀里夹好,踩着路边的积雪,嘎吱嘎吱声在脚下响起。
进了学五,仰仗高度,李乐一眼就瞅见排队都长了不少的那个窗口。
刚要抬脚,后背就被人拍了一下,扭头就看到一个穿着灰色粗布对襟棉服,扎着发髻,发髻上还插着一根骨头簪子,颧骨冒着亮光,留着长长胡须的男人,正乐呵呵的瞅着自己。
“荆明哥?”
“我说打后面看,怎么这么眼熟,咋?来这里读书了?”
“你这是,学校里有五庄观?
高一寒假时,跟着姥爷去石峁遗址,见到的长发飘飘,一副忧郁文青做派的荆明,成了现在这副样子,让李乐有些意外。
“家里有老人去世,所以”
“啊,不好意思。”
“没事。”荆明捋着胡子,“习惯了,才知道古人的乐趣。”
“搓胡子玩?”李乐指了指窗口,“不吃素吧?不吃就请你吃鸡腿饭。”
“不吃。不过,你这排队的习惯可不好。”荆明把手从牛仔裤屁兜里拿出来,把李乐拉出队伍。“随我走。”
十分钟之后,后厨重地,闲人免进的牌子底下,李乐捏着鸡腿咬了一口,心生感慨。
瞧瞧,这特么才叫在学校里,混的风生水起。
“站着干嘛,那屋,有座儿。”
一个小屋里,已经有吃完的人出来,见了荆明,纷纷打着招呼。
“老荆,你可是稀客,怎么想起来这儿吃了?”
“这不我弟来了,新生,在昌平园那熬苦窑,难得来一趟。”
“哟,那可得招待好,只鸡腿饭哪行,这么着,小鹏,去给前面小炒说一声,加一份爆炒猪肝,一份干烧肉送小白房。”
“嘿,兄弟,局气!”
“走啦,下午还有实验,过两天工体,一起。”
“得嘞!”
进了几人嘴里的小白房,才看到里面是两张圆桌,靠背椅,还有个长沙发,最重要的是,墙角还摆着一个电视,正放着评书。
“坐吧。”荆明拉过椅子。
“这是基地还是据点?”李乐问道。
“这儿?雅座呗。”荆明笑笑,“吃你的吧,以后回燕园,就来这吃,有人问就提我。”
“成。”
边吃边聊,李乐这才知道,荆明从石峁回来以后,又读了博,一直跟着孙益教授。
荆明那几届,有的人出去,不好分配工作,分了工作,又心有不甘。要么出国,要么索性就在学校里混着,从本科读到硕士,到博士,再到博士后。
桀骜不驯,行事随心,或许是他们身上剩下的最明显的特征。
燕园成了最后能收留他们的地方。
“怎么没想着学家传本事?”荆明递过一根方便筷。
李乐接过来,掰开,来回蹭着,“我现在找你借书借笔记,你能拒了我?”
荆明剔了块鸡肉,塞嘴里嘟囔着,“也是。”
又抓起李乐手边的资料袋,掂了掂。
“这是什么?”
“我从经济所找师兄借的资料,都是这两年的经济数据。”
“田野调查?”
“没,大二才开始,我这是别的用处。”
“可千万别成了那些假模假式的老学究。”荆明捏着胡子,说了句。
李乐扒口饭,抬头瞧了眼荆明,又低下头。
。。。。。。
李泉的学习班里,没有那些资产亿万的奢豪人物,都是天南海北聚过来的个体户小老板。
受制于文化水平,课程只能从最基本的商业规律,财务知识,管理制度讲起。
不过既然肯花钱来听课,终究是有些理想和追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