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一出,便引得在场之人齐齐望向她,纷纷皱眉。
顾远、沈婕妤不仅身居高位,更是长辈,对于这桩婚事,长辈这厢都同意了,却还哪有她置喙的道理?一时不免都觉得她无礼。但碍于身份的缘故,也不好明说,只暗暗摇头。
贤妃听见这话也觉不妥,横了她一眼,让顾玉茹不要多言。
却见玉笙不慌不忙看她一眼:“四姐姐既疑惑,去问问他不就知晓了?”
“你!” 顾玉茹气结,但也知自己理亏,张了张口却再说不出什么来。
顾珩听得玉笙自请婚事,起先也感讶异,待听见林听的名字,却是也笑了起来:“小七和言澈……看来竟是孤疏忽了。” 他这般想着,脑中又回忆起往日几人相处的场面来,试图寻找一些被自己忽略的蛛丝马迹。
他太过投入,丝毫未留意到身旁沈确的惨白面色。
少年下颌紧绷,修长手指紧攥成拳,狠狠抠进肉里。
他仿佛极痛苦似的,此时却眉目低垂,双唇紧抿,似乎正极力压制住自己内心波澜,不发出一丝声音,以免露了破绽。
顾远见了玉笙笃定的模样,心下已明白了七八分,当下大手一挥,对她道:“此事朕知道了。只是婚姻之事,确还需问过双方方才妥帖。且待朕问过林翰的意思,再做最后定夺。”
玉笙乖巧应道:“是,儿臣全听父皇的。”
宫宴结束,参宴众人由宫人引着各自登车归府。
沈夫人早瞧出沈确今日神情不妥,只碍于在外不便相问,待入得沈府大门回了主院,便即携了他的手关切道:“确儿可是身子不适?”
少年面色仍有些苍白,闻言摇了摇头。
沈夫人见此情景,轻叹了一声。沈确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如何不懂他的心思?这厢见他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再联系起今日宴会发生之事,心下便有了几分猜测,想开口劝说几句,又怕说得多了令他心中更加难受,于是便让他回房休息,又吩咐他身边小厮好好伺候着,不可轻忽。
“夫人。” 一个五十上下的婆子从外头进来,向沈夫人恭敬行礼。
“刘嬷嬷。” 沈夫人颔首。“我之前吩咐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刘嬷嬷是沈府的老人了,自打沈夫人嫁过来便一直在主院伺候,可说得上是沈夫人心腹,后宅之中的各种具体事务,平日里多是由她代为打点。
“回夫人的话,人已经初步选定了,按您的吩咐,容貌出挑倒在其次,最重要是性子温婉,善解人意,不爱惹是生非的。奴婢瞧着府里家生子中,有两个倒还不错,您看……?” 刘嬷嬷回答得很是利落。
沈夫人闻言赞许点头。“不错,以确儿的性子,就得要这样的人陪伴左右才好。男子若想日子平顺,就须得家宅和睦,方能无后顾之忧。”
“你且带那两个姑娘过来,让我过过目。”
刘嬷嬷应了声是,领命而去。
自上巳节宫宴后,沈确就一连几日称病,关在自己院子里闭门不出。
偶有友人递了帖子要来探望,也被他婉言谢绝。
这日沈确正在窗前临摹一幅字帖,正自专注间忽听外间微微一响,一人脚步轻轻,一路入得他房里来。
此时晚膳已毕,他以为是小厮来送夜宵,头也未回道:“不是说了不用点心?你且端下去吧。”
屋中静了半晌却不闻有动静,他微有些疑惑,正欲转头过去,就听见一声女子轻咳。
暖阁儿外站着一个女子,约莫十六七岁模样,容长脸儿,樱桃小口,容色虽不是一等一的出挑,初初看去却独有一份婉约清雅。却见她鬓边簪一朵淡蓝色绢花,余者皆无其他妆饰,手上捧着一只描花漆盘。
沈确从前没见过她,当下微微一愣,对她略略点头道:“我房中素来不用女子伺候,你且下去吧,跟松烟说一声,告诉他晚间也不必过来了。”
却见那女子动也未动,只愣愣看着他,似是出神,又似是紧张。
沈确只当她新进来伺候不懂规矩,也未放在心上,又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这才看见她身子微微一颤,似是终于回过神来。
他吩咐完这句,便又把注意力转回书案之上,再次提笔。
“嗒。” 谁料下一秒,一只漆盘被轻轻放在书案一角。
一阵淡淡香气飘入鼻端,女子执起茶壶为他斟茶:“请公子用茶。”
“奴婢想着浓茶会影响睡眠,所以斗胆换了茉莉香片,还望公子不嫌弃。”
沈确扫了一眼她奉茶的动作,并不去接,只淡淡道:“有心了。你放下就去歇息吧,我一会儿再喝。”
女子依言放下茶盏,脚步却没动,沈确皱眉:“可还有事?”
女子抬头望他,眼中秋水盈盈,却不答话,只伸手向他腰间摸去,一面柔声道:“公子习了这许久的字定有些乏了,让奴婢帮您按按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