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茹从未想过玉笙敢这样抢白自己,脸都气白了,追上去扬手就是一巴掌。
然而她的手却在半空堪堪停下。
玉笙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明明身量和顾玉茹还差着不少,却稳稳挡住了那几欲落下的一巴掌。
看着眼前的小姑娘,顾玉茹总觉得她什么地方和从前不太一样了,气焰一时竟矮了半截,嘴上却不肯认输,“……你,你竟不顾纲纪伦常了么!”
她竟还好意思同自己讲纲纪伦常?
顾玉笙气得都快要笑出来。
手上用力,她甩开顾玉茹的手,“不顾纲纪伦常的是你!罔顾大局,一味只会拈酸,方才的话,若是让父皇听去,必会平添烦恼,是为不孝;二姐姐说到底也是四姐姐的姐妹,孤身嫁去那么远的地方,四姐姐不关心问候一声也便罢了,还夹枪带棒出言讽刺,方才又想殴打皇妹,便是不恭不友。我固然不够规矩,但也轮不到四姐姐这样的人来教训我!” 一番话说得顾玉茹张口结舌,想要反驳却无从说起,愣在当场:“你、你……”
顾玉笙却不理她,带着画屏径自走了。
画屏一路不住回头偷看,兴奋地小声鼓掌叫好:“主子你方才说得太好了!四公主那样说话,奴婢也听得生气,方才那一番话呛回去,可真是痛快!” 顿了一顿,转而又有些担心,“主子你说,四公主会不会找圣上、贤妃娘娘告状啊?”
顾玉笙无所谓地笑笑。今天这事说到底是顾玉茹理亏,谅她也还没蠢到自己把错处展开铺平到父母眼前去,所以这口气,她只能咽下了。至于日后顾玉茹会不会记恨报复,她并不在意,自己既已不想再忍她让她,那么日后再有争执,谁能占得上风还说不定呢。
转眼又是一个春秋。
草长莺飞的季节,又是一个适合放纸鸢的日子。
银烛和画屏敏锐地察觉到自家主子情绪有些低落,变着法子哄她开心:“小厨房新做了芸豆糕,奴婢给主子拿来尝尝?“ 见玉笙没什么反应,又捧来一只锦匣,在顾玉笙面前打开:”这是珍宝司前日送来的琉璃花簪,奴婢帮主子试试样子吧?“
玉笙瞥了一眼匣中首饰,摇了摇头,仍是恹恹的。”婉姐姐今日会进宫吗?“
银烛摇头道:”今日礼部张尚书夫人生辰,邀了陆小姐一家女眷赴宴,应该是不会入宫了。”
“也罢,” 玉笙无聊地把玩着几案下沿的流苏,”今日天气好,总在屋里闷着,人也无精打采的,你们陪我去园子里走走吧。“
”是!“ 二人见自家主子来了点兴致,自是高兴,画屏走到门边看了看外头的天,转身进来道:”主子,咱们要不要带上风筝?“
旧日情景浮上心头,玉笙的脚步顿了一顿,一旁的银烛连忙向画屏使了个眼色,画屏猛然捂住了嘴巴。
“……也好,带上吧。”
“哎,好嘞!” 画屏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在柜中翻找起来。“主子想要哪一只?”
屉中是琳琅满目的各色纸鸢,玉笙指向了其中一只,“这只吧。蝴蝶的那只……帮我收好。”
鸟鸣啾啾,柳枝新绿,琼林苑中的风致一如往昔。
出来走一走就是不一样,看着园中景色,呼吸着新鲜空气,连带着人的心情也明朗起来。
今日的风筝放得很是顺利,只一会儿工夫就见一只大雁轻巧地飞在了空中。
“主子今日这风筝放得真不错!” 画屏拍手笑道,银烛也连声附和。
听着二人的夸赞,玉笙也不由有些得意,“那是,放风筝、爬树、玩叶子牌,你们主子我哪样不行了?”
说着又往前行去几步,画屏和银烛的声音便渐渐不闻了。
耳边传来簌簌的脚步声,玉笙手举得酸了,想教画屏帮自己拿一会子线轴,甫一回头却愣在当场。
“……父皇?”
顾远颔首,面上尽是慈爱,“朕下了朝出来走走,就看见小七你在放风筝。”
看到玉笙因用力而发白的指尖,他微微欠身,大掌包住她的小手,稳稳向上一托,玉笙立时觉得轻松不少。
描摹精致的大雁稳稳飞在空中,顾远见了,眼底的光却黯淡了几分。
“笙儿很喜欢放风筝?”
“是呀,” 玉笙点点头,随口道,“笙儿在宫中长大,每天看的都是这四角四方的天,放放风筝,就好像自己也飞得高了、远了,就如同这只大雁一样,仿佛看到了外面的风景。”
顾远听到这童稚之言,不由笑了,“笙儿这是无聊了,想出宫看看了?”
玉笙垂了头。“只是有想念之人的时候,这样做会让笙儿觉得好过一点。风筝放飞的时候,笙儿就想象自己也是这样一只大雁,可以看得到远方……” 她的话音忽然停住,有些懊恼,忙转头去看身边人的表情。
自己怎么又提起了这件伤心事,明明阿兄、阿姐同她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