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贞九年,盛京城内。
又是一个深秋。
当昏黄的暮色降临,街道上的行人也愈发的少,一阵风过,街角的枯叶被堪堪卷起,偶尔有路过的小贩缩着脖子,加快了脚步——
一场雨就要来了。
“夫人,求您不要赶奴婢走,回儿他还小,奴婢求您让奴婢再照顾他几年,就几年——” 一个衣着单薄的妇人跪伏在地,不住地哀求着,她身旁还有个年约六七岁的小女孩,也跟着不住啜泣。
“怎么,老爷方才的话还不够清楚么?” 一个锦衣华服的女子立在不远处,冷冷地打断了她,“让你收拾东西走,已经是老爷开恩了!你是什么样的身份,还想着在身边照顾小少爷,只怕没的教坏了他!”
说罢,她一使眼色,对身边的仆从,“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阿娘——阿姊——” 一个带着哭腔的小奶音传来,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个约莫三岁上下的男童,粉雕玉琢,白皙的小脸儿上满是泪水。他在回廊里跌跌撞撞地跑,很快就被追上来的婆子给拉住了。
方才说话的女子面色陡然一变。“叫你们看好他,怎么还是教他跑出来了?一个三岁的孩子都看不住,一会儿全去后院领罚!”
“是、是夫人,是奴婢们无能,方才小少爷突然就往外跑,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奴婢们竟险些追不上” 为首的一个婆子伏在地下回话。
女子强压下怒气,转头走向那不住哭喊挣扎的小团子,语气仍难掩责怪。“小回,她只是一个低贱的奴婢,你怎么能唤她娘呢?我才是你母亲啊。”
”不!你不是!你要把我和阿娘、阿姊分开,你是坏女人!“
啪。
女人的手比理智更快,一记响亮的耳光,几乎把小男孩打翻在地。
”回儿!!“ 已被大小仆从架住的妇人疯了一般地要朝这边冲过来。
女子揉着有些发疼的手,面上尽是不耐,“还不快些了?再不走,给我打。”
于是响亮的板子声传来,伴随着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听得人心里发紧。
雨落了下来,越来越急。
末了,已几乎不闻声息的两个人被几个小厮从角门拖出来,大门在身后“砰”地一声关上,冰冷的雨滴沉重地砸下来,似乎要将人淹没。
“其实夫人方才何必出手去打少爷,小少爷还小,养在身边几年未必不会认夫人为母,这一打之下,只怕他要记恨夫人了。” 暖意融融的房间内,一位嬷嬷打扮的妇人正服侍女子更衣。
“我又何尝不知,只是他长得和他亲娘实在是像,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嘶。” 女子捏了捏方才因力气过大而隐隐作痛的手腕。
“不知怎的,我看到就来气,一时竟失了控”
“夫人不必忧心,依老身看,她容貌也不过尔尔,何况现下她还不是被赶出去了?也不见老爷多问一句。”
女子叹了口气。“你是没见过当年的她对了,那孩子怎么样了?”
“大夫瞧过了,只是受了刺激昏了过去,想是休养两日便好了。”
“嗯。别惊动了老爷。” 女子微微蹙眉,低头抚上自己的小腹。
“也不知我这肚子何时才能有动静”
“夫人且放宽心,天长日久,如今老爷身边又只有您一人,总会有的。”
女子低低一叹。“但愿如此”
“别人的儿子终究是别人的,这后宅之中,还须得有自己的孩子才是正理。”
顾玉笙已在秋千架下等了半天了。她今日好不容易才向女傅告了假,和皇兄约定好来这琼林苑中玩耍,却迟迟不见人影。眼看天就要落雨,她心情低落,坐在秋千上,垂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
“公主,咱们回去吧,这个时候,广平王殿下应是不会来了。” 旁边一位圆圆脸儿的宫女踌躇道。
“再等一会儿吧。皇兄他一向不会食言的。” 顾玉笙不肯走,视线聚焦在鹅卵石小路的转角处,只一心期盼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十,九,八,七……她在心里默念。
……三,二,一。
“笙儿!” 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紧接着那转角处出现了一个人影,急急向顾玉笙这边跑来。
“珩哥哥!” 顾玉笙跳下秋千,扑进眼前少年的怀里。“你可算来了,可是遇到了什么事吗?”
少年约莫十四五岁模样,五官清秀,身量修长,已是高了顾玉笙一个头还要多。他一笑,伸手宠溺地抚了抚眼前女孩的脑袋。
“让笙儿久等了。倒不曾遇到什么事,只是为等一样东西,这才来迟了,” 他神秘兮兮地伸出背在身后的手,“你看这是什么?”
他手中是一串红彤彤的果子,顾玉笙认得,是山楂果,从前母妃身边的方姑姑酥酪做得极好,有时便会添一两枚以做点缀。而此时,这鲜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