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短暂怔愣之后,谢徇就像是被烫到一样火速移开眼神。
为了掩饰自己的狼狈,他抬头朝屋顶上望去。
谢徇这才发现,二人说话间雨下得愈发大了。本就破败不堪的屋檐不堪重负,淅淅沥沥的雨水从瓦缝中漏了进来。屋外下大雨,屋内也跟着小下小雨。
“三殿下,你要不到这边坐……”郦姝指指旁边,声音小得如蚊呐,“当心湿了衣服。”
谢徇眉眼间笼上了一层浓浓的阴霾,但还是温声安慰郦姝:“不打紧,您在这等我一下。”
然后就转身拾起墙角的蓑衣,大步往屋外走去。
……
“现在还漏么?”
谢徇将衣服下摆掖在腰间,半跪在后罩房的屋顶上,小心翼翼地摆弄着覆盖在上面的青瓦。
“往左移一点。”郦姝一边观察一边指挥道。
“这样呢?”谢徇神色认真,依言挪动了一下瓦片。
也不知道屋顶上的人看不看得见,郦姝伸出葱指比划了一个小小的距离:“还差一点点……再移……”
“好,差不多了……”
谢徇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轻轻放下手里的瓦片。饶是他文韬武略,但对于修屋顶这件事,还真没有多少经验。
好在终于有惊无险地完成了,也不算在郦娘娘面前丢脸。
“啊!”
下一瞬,郦姝突然惊呼一声,猝不及防被浇下来的雨水给淋了个满头满脸。
事情发生地太过突然,她还保持着仰脸的动作,被打湿的碎发贴在雪腮两旁,半张的檀口透露出几分呆滞与茫然。
谢徇抬起的胳膊僵在半空中,错愕的视线透过陡然空了一小块的屋檐与郦姝撞了个正着。
他颇有些不可置信地扭过头,却在看清地下四分五裂的东西时陡然陷入了沉默。
原来,后罩房的瓦片使用年限已久,上面生了一层薄薄的青苔,沾了雨水之后滑不溜秋的,谢徇一个不慎,瓦片就脱手滑了出去。
最后还是郦姝率先反应过来,举起袖子遮住头脸,一溜小跑躲到了墙角。
“噗——”难得看到谢徇吃瘪的模样,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生怕伤到少年人脆弱的自尊心,郦姝又强忍着笑意开解道,“三殿下头一回干这样的活儿,偶有失手也正常。”
但弯弯的黛眉与颊边若隐若现的梨涡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谢徇耳根染上一丝薄红,又羞又恼道:“郦娘娘放心,我今天肯定给您修好!”
然后攀着廊柱几个轻跃,翻到排云殿其他房间的屋顶上去偷了片青瓦。为了防止自己等会儿还会摔碎,他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干脆一口气揭了好几片瓦。
原本披在身上的蓑衣吸满了雨水,变得笨重起来,谢徇嫌弃它碍事半道就扔到一边去了。夏日衣薄,里面的黑色窄袖袍遇水早就湿得透透的了,紧贴在谢徇身上,随着他发力的动作,勾勒出臂膀、小腿等处结实流畅的肌肉线条。
郦姝就这么撑着窗台立在窗边,看着少年如同猎豹般身手矫捷地飞檐走壁。
突然记起一件要紧的事情,她急急跺脚,双手在嘴边拢成喇叭状:“三殿下,别偷正殿屋顶上的琉璃瓦,太显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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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展颜之后,郦姝又恢复了初时的沉静,生怕谢徇偷来行宫的事情被人发现,匆匆催着他回去。
“我才刚来没一会儿,您就赶我走。”谢徇薄唇微抿,语气里自然而然地带出几分哀怨,“郦娘娘,您这算是用完就扔吗?”
显然是对于郦姝撵他走这件事情十分介怀。
郦姝脸红讷讷,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偷偷离宫,未免太过冒险。”
谢徇漫不经心道:“没事,父皇他发现不了。”
“雨下得这么大,车驾肯定还困在半路上,我只需在赶在他之前回京即可。您不说我不说,谁又会知道我来过行宫?”
听到这里,郦姝对谢徇的佩服又上了一层台阶,他这是早就打好了时间差的主意呢。
见谢徇心中有章程,郦姝也就不催他了,只是口中警告道:“下不为例。”
谢徇转着眼珠将后罩房的摆设上从左打量到右,一副没听见也不打算听进去的模样。郦姝拿他无可奈何,只好又暖又气地看着他把房间中缺胳膊少腿的桌椅都垫得整齐。
视线无意识地跟随着谢徇打转,郦姝心中涌上一股淡淡的暖流。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她从未料想过自己当日小小的善举,会在二人之间延伸出如此奇妙的缘分。
看到破破烂烂的桌椅与掉皮的墙面,谢徇几乎要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那帮子见人下菜碟的奴才,简直是不知死活!
直到感受到身后如同小尾巴般亦步亦趋黏着自己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