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太银行是家中型股份制商业银行,双总部制,除了本地的总行,在上海设立管理总部。三北分行是西太银行旗下最大的一间分行,因为地缘靠近上海,行政管辖权隶属上海总部。
早上一上班,三北分行许和安行长趴在宽大的办公桌上,阅读当日的《三北早报》。
在第八版《民生民情》,一篇标题为《取存款必须本人到场?》的通讯稿占据半拉面版。让许和安大光其火的是这篇通讯稿的副标题:为取救命钱,重病老人“忍痛”跑银行。
他强耐性子强压怒火仔细看完这篇通讯稿。
报道上所指的就是西太银行。
故事的发生地在三北分行下属的涌泉支行,报道的主角是个69岁的被白衣天使宣判“死刑”的肺癌晚期的男性公民。报道称,该老人已经几天水米不进, 依靠杜冷丁缓解癌痛。老头有几个小钱存在西太银行。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走,一个人光溜溜出娘胎,来世上走了一遭,临了分分遗产,不管愿意不愿意,都得干干净净的走。这老头让家人拿了存单到银行取钱。银行有规定,存款必须由本人支取,涌泉支行员工铁面无私执行了规定。家人眼睁睁看着存单却取不出钱,无奈之下,用担架把老人抬到银行。
许和安放下报纸,面色铁青。
站在一旁的办公室主任拿出一份复印件盖在他面前的早报上:“这是最初的一稿。”
许和安瞄了一眼标题:《家人代取存款遭拒,六十九岁癌症老人挂氧气袋“跑”银行》。他指着同样刺目的标题,厉声责问道:“两份稿子多大的区别?”
“已经多处改动了。”办公室主任小心回答道,“您再仔细看一看。”
许和安草草浏览一遍,把复印件摔给办公室主任:“不同个屁!”
他指着复印件说,“第一稿他们声称持续跟踪报道。”又挥手指向早报那篇文章的结尾处,“登出来的这篇稿子还是这个意思。不同在哪儿?这个就是你一整晚公关的成果?”
“那个主编实在是块木愉疙瘩。我找了她的同事,找了主管领导说情。她一个都不买帐,只同意修改原稿,删掉一些敏感内容。”办公室主任委屈地说,“我们几个员工被那个储户一伙人打了,她怎么一字不提?这个报道不真实。”
昨天,在涌泉支行现场,一行人踏进银行大门。兴许是回光返照吧,病危老头突然从担架上下来,精神气十足大骂银行不是东西。这银行也真不是东西。让老人一骂,众家属憋了一肚子的邪火上窜,把银行营业大厅砸了个稀巴烂,劝架的几名员工被打的抱头鼠窜。
许和安一向谨小慎微。几年前他在市建设局当局长,在局长位置上干了不到两年,主动请辞,到西太银行担任分行行长。在他眼里,建设局局长的位置简直是个“枪靶子”,只要有人愿意,随时随地拿他炼“枪法”。每逢过年,市里几家房地产公司来建设局发红包的一波接一波,一个办公室挨着一个办公室的发,不论生熟,只要是局里的人,见人就给红包。过年前这几天,整个局比菜市场还要乌烟瘴气,科员上个厕所连跳带跑,生怕一不小心人不在场,错过收红包的机会。许和安只求平安,跟家人一商量,主动从建设局局长的位置撤下来,不当“枪靶子”了。
按许和安行事的逻辑,跟报社交涉处理这种事件,最圆满的结果当然是坚决撤稿,一旦登报,无论从哪个角度写报道,对西太银行造成的影响一样恶劣。他闭了闭眼,后悔自己昨晚喝酒醉的不醒人事。在当下的社会,银行暴利,霸王条款,弱势群体,这类题材的文章吸引大众眼球。无论媒体怎么报道,舆论导向何方,对西太银行百害无一利。现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成了应对这次事件的最高原则。既然已经报道,当务之急就是退而求之,一定阻止早报继续跟踪报道。就事论事,自家员工短处自然要揭露,但是正当权益一定要维护,自己的员工被打了,这篇报道却只字不提,明显偏袒一方,有失舆论的真实公允,这记者明明在制造舆论轰动效应吗!
许和安最初的反应是给主管报社的宣传部长打个电话,先告报社记者一状。当手伸向桌上的电话座机时,他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我们几个员工被打了?”他问办公室主任。
“好几个。现场拍了照。”办公室主任以为行长要证据,拿出手机翻出照片,“瞧这个大堂经理,衣服都被撕烂了。”
手机照片上一张女人姣好的脸上几道长长的手抓印,西装外套里面的白衬衫最上面的几颗钮扣被撕掉,露出粉色的内衣。
涌泉支行这个被打的大堂经理姓娄。许和安对这个姑娘记忆深刻。这个娄经理有一个特殊本领,单凭在网上查到总行和上海总部主要领导的照片,就能把众位领导面相熟记于心,在领导到访时一眼认出,主动奉迎,连姓带职务一一道来。许和安一直有意重用她,这次突发事件一下子改变了对她的看法,引发这么大的冲突,第一个要问责的是她,作为部门负责人没控制住局面,一脑门虚头虚脑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