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嚓。”
北海的雪常年不化,一片素色,山峰上狂风席卷,老翁静静坐在峰顶,白玉钓竿一直延伸进茫茫的大雪之中,晶莹的线却绷得笔直,一直伸到下方无尽的冰海之中。
萧初庭在此地枯坐几十年,丝毫不曾动弹,风雪从他身侧擦过,片朵不沾,这老人手始终稳得如同铁浇。
大雪中响声连绵,一道身影乘风落下,身上两串药囊摇摇晃晃,头发微白,声音温厚,正是萧元思:
“见过真人。”
“元思来了。”
萧初庭沉沉应了一声,手中稳住不动,随口道:
“那丹药给李家送去了?”
萧元思向来明白自己一切举动一切心思在这位老祖跟前从不会有一点可以躲藏的地方,下拜恭声道:
“回真人,晚辈已经送去了,晚辈念及师徒之情,却不曾先与真人禀报,还请恕罪。”
“好。”
萧初庭没有太大的神色波动,温声道:
“你一向觉得我无情,这事情你却做得不美了,有时无情才是救人之法,你看得不如屠龙蹇明白。”
“晚辈…”
萧元思欲言又止,萧初庭不给他多说的机会,轻声道:
“李家有紫府功法,这事情我很早就晓得了,东火洞天坠落,东离宗的宗门秘札流入三宗七门手中,秘要被看得清清楚楚,这宗门上承魏李,虽然洞天之中真正珍贵的东西不多,可细节足以致命。”
“李曦明筑基之时,天象有异,司伯休去了一趟,对照着东离秘札,判断出品阶,甚至连哪一部紫府功法都认出来了!”
萧元思默然,老人轻声道:
“是四品《金殿煌元诀》,有一道秘法,需要的灵气是金阳煌元,李家越过西屏山把持着那古城墙不放,就是要采气罢了。”
“司伯休当然不在乎李家的功法完不完整,李家紫府固然是好事,没有紫府也不差…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紫府功法有就有,野路子有哪几个能成的?成就成了,最多不过是个长奚,问题是李周巍…”
萧初庭叹了口气,答道:
“他是紫府种子,这可不是说着玩的…天生血脉不同寻常,比迟步梓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可不是长奚!你可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他!”
“而那明方天石,江南更没有几人希望用在李周巍身上,虽然他们不会特地出手,可一个个是见不得好的。”
老人轻声道:
“屠龙蹇终究不够老辣,怎么都是算不过天宛的,只要他与天宛对赌,有的是人出手害李曦峻…就算拿到了明方天石,李曦峻死了,也和拿不到一个模样!所以天宛才敢放任那两个散修出手,她晓得一定会有人暗中相助…”
萧元思深深叹了口气,答道:
“晚辈不明白。”
萧初庭道:
“你看如今就知道了,李清虹赴东海,李曦峻身陨,有谁劝得住李曦明?李曦明是求仙性子,私底下难道不会拿明方天石突破?有谁能忍得住?还能留到李周巍手中?”
“我与长奚就是在压着李曦明,他自己也明白,可你这一枚丹药送过去,李曦明更是坐不住了!他去突破十死无生,还用尽资粮…”
萧元思低头不语,心中也明白紫府的诱惑之大,李曦明最后的话十有八九是敷衍自己,只见面前的老人深深叹了一口气,答道:
“眼下众紫府只怕李曦明不去突破…一个李曦明突破无伤大雅,十有八九是死了,他根本不懂其中危险,只看三宗七门常常能突破…以为有几成概率就是几成。”
“我故意设的几事来烦你,就是要你慢些炼成,等李曦明闭关,送到李周巍手中去,你却拼着自己受伤…也要及时赶到…”
老人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叹道:
“也罢,成全你们师徒之情罢!”
萧元思足足顿了一刻钟,没有应出话来。
“你退下吧…”
萧元思失魂落魄地退下去了,萧初庭依旧抬着钓竿,等到萧元思退下,空中的风雪微微止息,他面上的失望之色瞬间消失了。
‘元思温厚纯良,又是我家嫡系,诸紫府还能有什么疑心呢?只去试探李周巍罢了。’
他长杆轻抬,仿佛坠着千斤重物,叫整座雪峰都微微一震,霎时间山雪滚落,渐成雪崩之势,轰隆隆响作一片,脚底下的冰海中仿佛有一点亮光慢慢升起。
大黎山。
大黎山白雪皑皑,月光下遍野银树,李周巍极目远眺,山峦起伏,大雪中几朵黑烟升腾,巡山的小妖围在点点光明的火堆旁跺脚,嬉笑打闹。
大黎山位处江南最北,年年有雪,雪期又不长,全当美景来欣赏,白猿遥遥望了,苍声道:
“殿下…大黎山百年不曾食人,妖物憨愚,渐不知人味了。”
“此乃先辈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