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朵牡丹,成为了林熠挥之不去的阴影。
此后的日子里,林熠陷入几近绝望的境地,一边是恶魔的低语,一边是花下的哀鸣。光与暗的分界线将他的身驱分成两半,缝缝补补之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承受此煎熬。
林钥盯着他,温向烛看着他,两道目光仿佛承载着千斤重,将他的灵魂死死钉在这栋别墅中,永远逃不出去。
直到温向烛的病逐渐加重。
她躺在床上,脸色是了无血色的苍白,神色却是从未有过的安详。林熠坐在她的床边,静静地看着她。她慢慢地睁开双眼,一双眼睛在此刻变得明亮起来,手颤颤巍巍地靠近林熠的脸,唇边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
“阿熠,我希望,你还是像妈妈一点。”
“阿熠,我先离开了,你跟着张爷爷,他会帮着你。”
“我终于逃出去了。”
她温柔地看着他,手从林熠脸上落下,落在了林熠撑着被子的手上,忽然眼神变得冰冷,猛地抓着他的手腕,一只手强撑着坐起来,目光犹如利剑一般刺在林熠心上。
“阿熠,你不能陷进去!”眼泪从她深陷的眼眶中流下。林熠紧紧地抓住她的手,泪珠在眼眶中流转。
她的目光在一声声叮咛中逐渐暗淡下去,她睡着了。林熠守在她的身边,感受着属于母亲的温暖一点点变得冰冷。
太阳出来了,蜡烛也燃烬了。
阳光洒在温向烛身上,林熠布满红血丝的双眼被阳光刺得生疼。
林钥哭了,在温向烛的葬礼上哭得撕心裂肺。在她的灵堂里守了三天三夜,几天下来,头发竟白了大半。
林熠看不懂他的父亲。
但从今天之后,他失去了在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他的母亲,向着微弱的烛光,终于脱离了躯壳,奔向了自由,在最后一刻,她做回了那个温柔爱笑的女孩。
向烛向烛,向光前行,奔赴美好。
但是,林钥丧心病狂,把母亲的骨灰,倒在了家门口那丛凌霄花的土壤中。凌霄花攀附在这栋别墅的大门口,妖娆地展示着自己的身姿。
“向烛,永远陪着我。”林钥低头轻轻吻了吻一朵怒放的凌霄花。
之后,林钥便找到了当时被他偷偷丢去的女婴。这时候林熠才知道,他还有个妹妹,而温向烛却永远不知道她的女儿的存在。林钥看着这张与母亲长得三分相似的脸,发誓一定要让她自由,一定不能让她和他一样被困在这座暗无天日的牢笼里。
他冒死将她送出去,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上告诉她一切真相。她只要往前跑,就是自由。而林熠回去,将坠入深渊。
“可是哥哥,我是他的女儿,我从小在农村长大,一天富贵日子没享过,现在,我回来了,他该补偿我的。”林末松开了他的手,一步一步地走了回去。
“我会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林熠无可奈何,他劝不动她。
林钥是恶魔,林末便是还未长成的恶魔。林末会帮林钥,可是她并未发现,她每一次帮着林钥教训那些女孩,林钥看着她的眼神便会黯淡一分。最后,彻底冰冷。
那时的林熠不懂,但是如今看来,若是林末的性格像母亲一点,林钥不会像如今这样对待她。
林熠终究选择了与他们背道而驰的一条道路。
一个人找到林熠,他才发现原来母亲并不柔弱。李叔将这些年母亲藏在林钥队伍中的势力,全部告诉了林熠。原来这些年,母亲凭借着自己的力量,拯救了很多女孩。
原来花园中的花丛,不一定都在哀嚎。
李叔看着此时泪流满面的小少年,便知道,他和温小姐是同样的人。
直到遇到了路小星,暗无天日的日子里仿佛透进了一道光。
那天他被一群混混围在中间时,是路小星出手救了他。之后在张爷爷家的每一次相处中,林熠都能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在,路小星不是太阳,没有那么光芒耀眼,就像是点缀在黑夜中的星星,渺小却努力发出微弱的光。
或许连路小星自己都不在意,她临时得知他的生日的时候,在张爷爷家的厨房里,为他下了一碗面。一碗普普通通的长寿面,里面卧着他曾经提过一嘴的爱吃的糖心蛋,林熠记了那个味道很久很久。
还有一个下午,他俩在处理药材时,林熠手腕上的淤青不小心裸露在外面,路小星便问他,是怎么弄伤的。林熠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冷着脸不说话,路小星也没再追问。只是默默将他位置上的药材挪到她那边去。
林熠每次在树下睡醒时,身上盖着的毛毯。
林熠不爱带伞,每次下雨时,门口总是有一把伞。
每次来张爷爷那,便会为他们做上一桌晚饭,仅仅只是几个家常菜。
冬天,路小星总是第一个给他和张爷爷送上的围巾与手套。冬天很冷,可是她的围巾和手套就足够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