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行人才下来高速,大约还要一个小时才能到。
霍砚舟换了身衣服,阮梨说想要去找当年的那棵树。
那棵有可怕小动物出没的海榈树。
可海湾已经被大面积改造过,想要找到一棵树谈何容易,两人沿着沙滩走了快要半小时,一点熟悉的样子都没看到。
“会不会已经被砍掉了啊。”阮梨有些失望地望着前方。
“我来之前研究过酒店地图和当时的项目图纸,我们露营的地方不在修建改造的范围。”
“嗯?”阮梨有点意外。
霍砚舟牵着阮梨的手,“往那个方向走,应该快到了。”
阮梨心尖动容。
她只是在周五的晚上胡思乱想之际随口说了一句,说想去当时她被吓到的那棵树看看。
那段记忆她有印象,却不够清晰,阮梨想要再去看看,想用她的方式让这段记忆变得鲜活起来。
“霍砚舟,你后怕过吗?”阮梨冷不丁地问道。
她后怕过许多次。
回头再看,当时只要一个环节出了错,他们就可能走不到一起了。那她该有多难过多遗憾,错过了一个这么爱她的人。
霍砚舟听懂了阮梨的潜台词,收紧牵着的手指,“不会。”
不是不怕,而是不会。
他克制过,回避过,但细究起来,从未有一个瞬间想过舍弃,连念头都没有动过。
阮梨陷进自己的情绪,又想起当初年幼的她也曾等了霍砚舟那么久。
“如果你那天来了,我们或许早就在一起了。”
他们哪里会错过那么久。
霍砚舟失笑,看阮梨乌软的眼睛,“你那时候才多大,五岁?你懂什么?”
什么都不懂。
但在经年累月的相处里,喜欢上他应该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吧。
“你不害怕吗?”
人生这么短,身边的人那么多,有时候可能只是一个转身,一个不经意地抬眼,故事的主角就换了人。
“还记得那道红批吗?”霍砚舟眸光定定,“良缘金玉,佳偶天成。”
霍砚舟话停一息,再开口时语气里就是十成的笃定,“你这辈子注定,只能嫁给我。”
“我不要。”
“嗯?”
阮梨蓦地抬手圈上霍砚舟的脖颈,“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也要嫁给你,我只想嫁给你,不管什么时候,只嫁给你,只要你。”
柔软的声线竟不自觉地带了哭腔,像个蛮不讲理的小孩子,不依不饶。
阮梨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会这样,好像那些“后怕”在这个傍晚被无限放大。
霍砚舟将人圈在怀里,轻抚她的后背,“好。”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都在一起。
“笙笙。”
“嗯。”瓮声瓮气的一个音节。
霍砚舟的视线落在远处,“你看,那棵海榈树。”
落日将海岸涂抹出金色,温柔的海风里高大的海榈树轻垂,枝繁叶茂,生机盎然。
阮梨定定地看向那一处,她无比肯定,当初的一切就是发生在那里。
隔着漫长的光影,她好像看到那个仲夏的深夜,惊慌的女孩子从树丛边跑过来——
“六叔!”她直直扑进英俊男人的怀里,眼中竟是惊惧和无措。
时光停滞,连海风咸软的味道似乎都一样。
“走,过去看看。”霍砚舟重新牵起她的手。
快要走到树下的时候,霍砚舟接了一个工作电话。阮梨一个人走了过去,她绕着那棵海榈树走了三圈,又伸手去触摸树干上粗糙的纹路。
这棵树比周围的其他海榈都要粗壮精干许多,伫立在海边的漫长时光里越发苍翠葳蕤。阮梨甚至有一瞬怀疑这棵树上是不是住了神仙,比如月老或者丘比特。
可他们那天大约是喝醉了,忘了将红线的另一头也系紧,手中的箭也失了准头,才让她走丢了这么多年。
不远处,霍砚舟的电话似是已经打完,他收起手机朝阮梨的方向看过来。抬眼的一瞬间,穿着吊带长裙的女孩子从海榈树后小跑过来。
白色的裙角蹁跹,这一次,她乌润的眼底没有惊慌,盛着的是满满的笑意。
“老公!”
阮梨又一次直直扑进霍砚舟的怀里,被霍砚舟稳稳接住。
光影重叠。
四目相接,他们都凝在对方的眼中。
身后是漫天的瑰色云霞,整个海平面泛起粼粼波光,柔蓝和橘粉交错。
六年,两千多个日日夜夜。
这一刻,似乎才真的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