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得很轻。
过了一会儿,顾承屹朝她的方向靠近了一寸,漆黑的双眸对上她逐渐虚焦的眼,“给你。”
狗尾巴草?
“我管这个叫狗尾巴花。”
这也太耍赖了吧。
林璃心里暗暗笑着,还是很老实的把这朵“花”捏在手里,用草茎在食指上缠了一个圈。毛茸茸的,挠得她心里有些痒。
“回家去吧。”
“不回。”
这次顾承屹没有再纵容她 ,而是仰起脸,一声不吭的盯着她。
林璃面不改色的回望他。
夜蝉又开始叫起来,鼓噪的蝉鸣一浪接一浪的,忽高忽低。
像是天人交战了许久,末了,顾承屹终于无奈的拿过她的书包,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那去我家吧,我爸和我奶奶今天不在。”
林璃疑惑的向后缩了缩腿,但心中有一股似有似无的发痒。
他伸手打了个呵欠,接过她的书包之后,又缓缓抬了抬眼皮,“放心,我对小朋友没有非分之想。”
顾承屹的家很大,大得近乎空旷。又或许是陈设过于简单,纯色的极简风格,林璃总觉得没有什么人气。
她忽然有点想父母,和林珩,想念家里那个总是聒噪的氛围。
“试卷给我,你先去洗个澡。”
顾承屹从房间走出来,递给她一套干净的衣服。平整又有一阵浅浅的淡海盐香气。
然后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斜靠在沙发上,给林珩打了个电话。
“林璃不想回家?”林珩那头的语气有些恼火。
“嗯,”顾承屹拿起桌面上那跟圈成一团的狗尾巴草,在指间上下打量着,桌面的影子若轻若浅。
电流混着气息声在两头交错发声。
“你不会是个禽兽吧?”林珩若有所思的拉长语调。
我能对一个小姑娘禽兽?
顾承屹属实是气笑了,话到嘴边,慢悠悠的改口,“对,我就是。”
“那你有点饥不择食。”
“……”
不知道是不是林璃在他这边,向来怼人熟能生巧的林珩也没有再继续揶揄,“那我跟父母说下。”
“嗯,也顺便说下,别给她太大压力。”
说完这句话,顾承屹干脆的挂掉了电话。他转过头的时候,林璃站在门厅的走廊里,呆呆的看着他。
她的头发垂下来,眉眼拧的极其紧,然后鼻翼颤了颤,缓慢的咽下一口口水。
“洗好了?”
“出,出来拿毛巾。”
林璃穿着顾承屹的T恤运动裤出来的时候,心口有点温热。
她的发丝湿乎乎的搭在肩膀,眼睛因为哭过,有一点点暗沉的红。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笑。像一个小矮人。
T恤就算了,宽宽松松也勉强能行。
可是运动裤也太大了,就算是条短裤——都超过了她的膝盖。
客厅里的灯很明亮,顾承屹正翘起二郎腿坐在餐桌旁,目光沉沉的盯着她那份试卷。
“过来。”
林璃走过去。
她看到试卷的旁边有一张白纸,上面有些干净工整的字迹,列明了每一道错题的知识点,和林璃计算失误的那一步。
“这个公式没用对,”顾承屹的指尖在白纸上落下一个浅灰色的投影,“这里可以用简便算法。”
“还有这里……”
顾承屹一向沉默寡言,这是林璃听林珩说的。
可她侧头看着他,长长的睫毛下,他的眼眸被白纸折射出一道浅浅的影子。
他的声音很温柔,仿佛极有耐心的,一字一顿。林璃看着密密麻麻的答案,和那些用红笔勾出来的部分,一切变得有些失焦了,心里是一种难得的,酸涩又想哭的感觉。
原来仍有人对她宽容。
她抬起手,用T恤的大袖口擦了擦眼角。
“我是不是很任性。”
“是。”这一次顾承屹没有在揶揄,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继续在白纸上写写画画。
明亮的灯光下,他坐在她的对面,没什么表情,像是在等她开口。
“我怕考不上好高中,更怕妈妈对我生气。”
林璃吸了吸鼻子,“所以我,我不敢回去。”
……
灯光下,顾承屹的眉峰上那道暗暗的褶皱逐渐松开,他把那支笔捏在指间,轻轻的桌面敲了敲,
“考不好而已,不用怕。”
他拿起桌面那瓶苏打水,拉开拉环,“滋,”一个微妙的气音。
“以后离家出走的话,可以告诉我。”
“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对你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