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猎在即,眼看没几日就要出发了,一应规程都已安排落实妥当,赵非荀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今日就收到了从青州府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书信。
青州府知府在书信上写,蒙将军援手将围场周围的百姓迁走了,抚慰银也是遵循旧例拨下去的,结果底下的人猪油蒙了心竟敢吞了七成。
百姓迁走了,结果银子没拿到——炸了!齐心协力将通往围场的大路给堵了!
书信上的内容若到此为止,赵非荀也不会炸。
结果这位知府大人说——
私吞银子的官员已缉拿归案,但银子没了,问就是花了……官差在驱赶暴乱的百姓,一不小心失手打了三个……
这知府就差把银子没有、只有一条狗命写在折子上了!
实在太贪!
也太不要脸!
看得赵非荀炸了。
一面是青州府这摊子事他沾上手后,就像是狗皮膏药粘在他身上,在围猎结束前怎么也甩不开手了。一面是陛下在背后的推手,秋猎需提前一至两个月,但这是沿用常用围场时的旧例,若要变围场,需要准备的事情太多,通常需提前三至四个月,而陛下此次突然更改围场,分明是要利用这次秋猎拿青州府开刀。
这是觉得他这把刀好使,又要让他入局。
沈家之事才过去没多久。
青州府又来。
即便是赵非荀也觉得有一二分烦躁。
可再烦躁也要处理,偏御驾不日就要出行,他无法再轻易离京,只能派可信之人去延陵围场盯着,闹事的乱民该镇压镇压,死者家属该安抚安抚,银子先从今年的税银里提前支取出来用,力求秋猎顺利进行。
等处理完这些事情,已近深夜。
他才回清竹苑。
一脚迈入院子里,抬头看见小丫鬟的屋子里亮着烛火。
想起小丫鬟来,他心中难得松快一二,抬脚直接朝她屋里走去。
姚嬷嬷看见他回来,忙迎了上来,屈了下膝,把今日锦鸢遇到的事情简要说给赵非荀听,之后又接着说道:“姑娘回来时伤心过了头,外边的人见了不好,就让马车直接送到了院门外头。又担心姑娘自个儿转圜不过来,请了袁大夫来看。开了药吃下去,为防着做梦反复,今晚不能早睡,这会儿由姑娘们陪着,看着精神是好了大半。”
赵非荀脚下步子顿了下。
听见姚嬷嬷的回禀后,眉心不悦着皱了下。
他让小丫鬟回家去探望本是好意,结果出了这一桩事完全毁了他的好心好意,心底怒气自然更甚,但他脸上向来冷沉寡言,瞧不出情绪的深浅来,语气淡淡着对姚嬷嬷说了句辛苦后,继续朝屋子走去。
小丫鬟伤透了心,不知又要哭成什么模样。
脚下步子不由得急切了些。
走到门前推门一看——
就看见三个丫鬟都一齐坐在了床上,张张脸上皆见笑意,一齐回头看他,在他露了面后,两个丫鬟愣了须臾后连忙滚下来请安兼请罪。
紧接着,小丫鬟也从床上下来请罪。
赵非荀走到床前,视线甚至都没有从在地上跪着的丫鬟们身上扫过,语气极其冷淡地说了声‘还不退下去?’,拨云、竹摇如蒙大赦,急忙退了出去。
锦鸢听出他语气中的不耐烦,也跟着紧张起来,跪在地上时甚至连头也不敢抬起。
目光中,只看见一双靴子逐渐靠近,最后在她跟前两步处停下,随后,男人清冷的嗓音响起。
“抬头。”
不是让她起来,而只是抬头。
小丫鬟如今已是通房丫鬟,他偶尔也会在这间屋里幸她,竟让两个婢女真的坐在床上玩乐,实在没个规矩。
可当看见她抬起一双哭红了的眼睛,眼皮红肿,眼底血丝,视线自下而上看着人,柔软的像是三四月的暖风,想起姚嬷嬷回禀的那些话,眼前的小丫鬟莫名就让人…
心软了。
罢了,今日就当是例外。
“这两天都哭成这样,眼睛是不打算要了吗?”
他垂下视线,语气已经缓和许多。
小丫鬟眼神躲开了些,面色微红,怯声回:“奴婢不敢了。”
“是真不敢还是假不敢了?”
他放低了声音问她。
果然,小丫鬟垂下了眼,咬着下唇,不敢再看他一眼。
赵非荀的唇角渐深。
“起来吧。”
“谢大公子。”
锦鸢才起身,又听见赵非荀说:“早点歇息。”
听大公子的意思是今日不用她再侍候,也没有问她今日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得以松一口气,但转念一想,恐怕在院子里时,姚嬷嬷已经向他禀报过了。
他本是好意让自己回家探望去…
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