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医院的路上,车厢如同一个巨大的冰窖。
叶柏南体内却沸腾了一股邪火,仿佛淬了毒的镰刀,劈砍着肺腑。
一下又一下。
时而寒,时而烫。
电话响了一遍,他没接;响第二遍,不耐烦接了。
“你在哪。”叶太太焦躁。
“湖城。”
“山道车祸,和你有关吗?”
“无关。”
“撒谎!”叶太太怒不可遏呵斥,“你清楚那辆车除了周京臣,还有沈承瀚吗?”
“清楚。”
“你真是疯了”叶太太嗓音微颤,“沈老太爷的官职比周淮康高,周淮康在警界有上百名弟子,沈老太爷有上千名!沈家一个孙子三个孙女,三个孙女出嫁,老宅只剩下沈承瀚,平日里千娇万宠,一旦沈老太爷追查——”
“周京臣和沈家、方家的孙子在一个院子长大,他如果不姓周,甚至没出生,有这样的机会吗?”叶柏南打断,“沈家、方家辅佐他,护着他,他伤一厘,家族帮他讨一尺,他伤一根汗毛,家族帮他索对方一条命。”
森冷的语气,惊得叶太太发毛,“周京臣有这样的机会,不是因为周淮康,是因为李韵宁。李韵宁和沈家、方家的儿子青梅竹马,李家的孙辈才有资格混那个圈子。”
“母亲。”叶柏南仰头,语气不冷了,是深深的怅惘,“我觉得自己像一只老鼠,生活在腐烂、黑暗的角落。我羡慕周京臣,也嫉妒他,他有一切,我有什么呢。”
一霎,叶太太无话可说了。
“您不应该生下我,受这份罪,造这份孽。”
他挂了电话,暴戾一扔。
车泊在急诊大楼,保镖下去打探消息。
十分钟,保镖返回。
“周京臣在手术室,开车的公子哥轻伤,程小姐没伤。”保镖一字不漏汇报,“周京臣的后背、腿和胳膊都有撞伤,后背最严重,他搂着程小姐滚在地上,又压又蹭,是挫裂伤。”
“母子平安?”
“平安。”
叶柏南阴翳的面孔渐渐恢复了温度,不那么狰狞骇人了。
保镖也松口气。
万一,程小姐有伤莫说大伤,一丁点小伤,这七个马仔,遭大殃了。
“二刀疤这几天一直折腾,派出三、四十号人,全市范围大搜索,昨天结束了。”保镖琢磨,“您找的东西,估计周京臣也在找,谁快一步,谁赢。”
叶柏南在一团昏黯中,焚了烟,“二刀疤昨天出现在什么地方。”
“秀水街福利院,丽水街炒面馆和清水街人民医院。”
他拨弄着打火机的滑轮,看来,花魁在这三个地方。
“二刀疤离开时,身边有女人吗?”
“没带。”这些蛇头的情史,在湖城不是秘密。商铺的老板娘个个儿想当‘大嫂’,生意不愁了,挑刺儿的客人也规规矩矩了,所以哪位老板娘得逞了,在街道商圈大肆宣扬,保镖们很了解,“二刀疤的相好是炒面馆老板的女儿,那女人漂亮,脾气大,二刀疤不敢和别的女人接触了。”
排除炒面馆。
“你安排两队人马,一队去福利院,一队去人民医院,护工、保洁、食堂员工,逐一查。”叶柏南翻出手机里花魁的照片,“找到她,带回酒店。”
翌日,周京臣转入普通病房。
程禧在隔壁病房打了一针保胎药,她屁股敏感,疼得一瘸一拐,吓得小护士以为下手重了,叫了护士长,护士长褪下裤子一瞧,肥嘟嘟的屁股,连针孔也没瞧见。
她尴尬,老老实实下床走路。
傍晚,程禧端了一盆水,替周京臣擦拭。
他悄悄醒了。
住院部大楼星星点点的灯火,一盏盏映在玻璃上,又折射他眼底,深邃,炽热。
她伸手,拔睫毛。
周京臣一眨。
程禧的眼眶红了。
“我梦里,你哭。一睁眼,果然哭。”他一张脸苍白,没力气起身,倒是有力气调侃她,“不赌气了?”
“赌啊。”她倔,抹眼泪。
“那你守着我干什么?”周京臣也倔,她不下台阶,他撤了台阶。
“我怕你死了。”程禧坦白。
她一服软,周京臣立刻软了,“死不了,我陪你上手术台,给礼礼剪脐带。”
“你死了,礼礼是遗腹子了。”程禧话锋一变,“而且,你没来得及写遗嘱吧?”
他凉飕飕笑。
“对外,你只有礼礼一个孩子,私下呢?”她记仇,周京臣在‘千古情农家院’曝光的那档子绯闻,她搁心上了,“初恋归来,女儿十岁了,周家的长孙女,族谱排在礼礼前面,我们母子分遗产会吃亏。”
周京臣从皮凉到肉,又凉到骨,“担忧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