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也要跑,余眠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跟着贺潮予跑了一段。
十月底的太阳还十分大,余眠跑了一路,汗出了一点,黏在后背有些不舒服,不知道绕到了什么胡同,贺潮予也不知所踪。
扫兴地踢了一脚石子,她刚打算掉头,凭着自己记忆里的路线看能不能摸索回去。忽然就伸出一只手,拽着她的手臂,把人拉进了墙边拐角的阴影里。
谋财害命诱拐儿童妇女?!
余眠大气一口没上来,刚打算开口,闻到越来越靠近的柠檬薄荷味。
贺潮予的手这会松松拉着她的手臂,阴影下,他的皮肤也很白,好像和这黑黢黢的地方格格不入。
贺潮予把手指抵在唇侧,看起来是示意她保持安静。
余眠放下心来,点头。
外边很快就传来一阵错乱的脚步声,余眠本来想扒拉着墙角偷偷看几眼的,又怕给贺潮予捣乱,只好强忍住好奇心,把自己的注意力转走。
于是很轻易地就转移到了贺潮予身上。
他要比余眠高出一个头,明明刚刚也跑了一段,他身上却好像根本没出汗,连呼吸也没有丝毫错乱。
只是,
余眠踮脚,想确认他耳垂的一片红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贺潮予呼吸乱了几下,脚后跟抵住墙壁,退无可退,只是眼睛忽然睁得有些大,有些茫然又紧张地盯着余眠。
不知道两个人的呼吸有没有碰到一起,贺潮予下意识地放轻了喘息,明明在墙角下,阳光也找不进来,这方寸之间却好像还是腾起了热气,空气被紧张、心跳传染,凝涩得几乎不能流动。
贺潮予下意识地滑动了下喉结,听见很沉闷的心跳声,好像耳边放了一片烟火,炸得他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来不及反应。
不是错觉。
余眠看完,满意地收回脚跟,得意洋洋地想,她就说了,怎么有人跑了一段路还没任何反应的。
她刚抬起眼,打算调侃几句,才发现贺潮予垂着脑袋,好像在走一个长久的神。
调侃大业于是只好放弃。
“人走了。”余眠伸手碰了下他的手臂。
贺潮予赶紧把手往后撤,动作很快,而且很大,碰撞到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哼。
余眠:过分了。
贺潮予看起来有痛到,眉头紧皱着,发出轻微的一声吸气声。
*
余眠坐在药店外面的公共椅子上,伸手往口袋里探去,摸到硬币冰冷的边缘。
贺潮予主动提出要去趟药店,余眠心说看来那一下碰得确实不轻。
想到是因为自己才碰到的,余眠更加扫兴地踢了一下脚侧的小石子,手伸出来,掌心一枚硬币。
她紧闭着眼,迅雷不及掩耳地抛出,复又接住。
一颗心七上八下地跳着。
花面就继续追。
余眠这么对自己说着,一时之间忽然又没有勇气去看结果。
惆怅啊惆怅。
没能真的惆怅几下,小石子滚了几圈,兜兜转转地碰上出来的贺潮予脚侧,余眠于是又把脚尖收回来,假装刚刚踢走它的不是自己。
贺潮予手上拎着药店的包装袋,站在她面前。
“买了冰袋……”余眠话才出来一半,看见他打开袋子,递给她几片创可贴,怔忪一瞬。
“食指。”见人不接,贺潮予开口。
余眠攥了下自己的手指,确实是一片麻麻痒痒的疼痛,细密的。
大概是心脏上的疼痛被转移到手指上了,她忽然觉得一个小时前,贺潮予让她伤心的那些话也没什么了。
“还有水。”他又把一瓶水拿出来。
塑料袋里于是空荡荡了。
余眠这才发现他买的东西全是给自己的。
连带着她没来得及喝的那小半杯水也注意到了。
贺潮予这个人,其实有种很奇怪的矛盾在身上,他淡漠不近人情,看起来对什么都是冷冰冰的,就连身上的味道也是柠檬薄荷之类的冻人三尺的东西。
可是一旦接触下来,便轻而易举地发现他的温柔好像潮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把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
于是她更加觉得自己喜欢上他实在是很水到渠成的事情。
掌心的硬币忽然带上了体温,不再冰凉,余眠觉得自己不需要知道是不是花面了。
“我可以回答你那个问题了。”她说。
贺潮予没追上她跳脱的脑回路,带着疑问的视线投过来:“什么?”
然后他看见她亮闪闪的眼睛,仿佛对待的是一件值得很认真去做的事情。
贺潮予听见她说。
“追你才不是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