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比格犬跑了进来,在铺满干草的地面上嗅嗅闻闻,毫不在意地拨弄着马蹄刨屑。莫布朗优雅地将另一条后腿搁在蹄架上,好像正站在美容院等待修指甲。
“李隆,”龙泽希说,“这场大火有许多疑点。在火场里发现了尸体,可秦浩的屋里原本不该有人的。调查那位女性受害人是我的职责所在,我必须尽力查出她为什么会在那里,起火时为什么没逃出去。你很可能是火灾发生前最后一个去农场的人,我请你尽力回想当天的情景,看能不能记起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找到蛛丝马迹,哪怕一丁点儿也好。”
“没错,”罗诺说,“例如,你是否看见秦浩在神秘兮兮地打电话或者等人拜访?是否听到他提到罗利这个名字?”
李隆起身,又朝母马的后臀拍了几下。龙泽希本能地和它那强健有力的后腿保持距离。比格犬冲他低吠起来,好像龙泽希忽然变成了陌生人。
“过来,小家伙。”龙泽希弯下腰,向它伸出双手。
“龙泽希医生,看得出你信任莫布朗,它知道。至于你——”他朝罗诺点点头,“你很怕它们,它们也能感觉得到。哦,我只是随口说说。”
李隆说着往外走去。他们紧跟其后,罗诺一路躲在一匹至少有十四个手掌高的马儿后面,贴着墙壁,蹄铁匠转过屋角,来到了他停车的地方。那是一辆后面备有特制丙烷燃料锻炉的红色小卡车,他扳动锻炉把手,蓝色火焰瞬间跳出。
“它的蹄子有点缺陷,我必须在上面钉夹子用以固定,就像人类的矫形器。”他说着用钳子夹起一只铝质马掌,在火焰上加热。
“如果炉子不太热,我一般会数五十下。”他说。这时龙泽希闻到一股炙烤金属的气味。“这种时候数三十下就可以了。不让铝的颜色发生变化,只是稍微加热软化而已。”
他把马掌移到铁砧上,开始凿孔,然后安上夹子并用锤子敲平。接着又用研磨机磨平锐部,机器的噪音很像斯特莱克电锯。李隆似乎在拖延时间,趁机思索该如何应付我们。他对秦浩的忠诚毋庸置疑。
“至少,”龙泽希对他说,“这位女士的家人有权知道真相,我必须把她的死讯通知给他们,但首先需要确定她的身份。而他们一定会问我她究竟出了什么事,因此我必须弄清真相。”
李隆仍没有回应,龙泽希他们跟着他回到莫布朗身边。见它正踏在刚排泄的粪便上,他气恼地拿旧扫帚把排泄物扫开。比格犬在一旁闲逛着。
“要知道,马的撒手锏就是逃跑,”李隆终于开口了,拉起马的前腿重新夹在膝盖之间,“它只想逃走,可你还以为它有多离不开你呢。”他把钉子钉入马蹄,将穿出蹄面的钉尖敲弯,“如果人被逼到死角,也和它们没什么两样。”他又补充道。
“但愿我没让你感觉到胁迫。”龙泽希抚摸着猎狗的脑袋。
李隆用夹钳把铁钉的钉尖扳弯、敲平,从容思考着答案。
“安静点儿!”他对莫布朗喊道,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金属和粪便味。“问题是,”他敲着圆铁锤说道,“你们两个忽然跑来,认定我会无条件地信任你们,好像自己能立刻学会为这匹马修马掌一样。”
“你的这种感觉也很正常。”龙泽希说。
“我没想过为这匹马钉马掌,”罗诺说,“想都不敢想。”
“它们可以咬住你,把你丢得老远。马会踩人,牛爱踢人,用尾巴抽你的眼睛。最好让它们知道你是老大,不然就麻烦了。”李隆直起腰,揉揉背,回到锻炉边去加热另一只马掌。龙泽希他们一路跟着。
“听着,李隆,”罗诺说,“我请求你协助,是因为我认为你会愿意这么做。因为你关心那些马,也应该关心丧生火窟的人。”
蹄铁匠从卡车上的工具箱里翻出一块新马掌来,用钳子夹着。“我最多只能说说个人想法。”他把马掌移到火焰上方。
“洗耳恭听。”罗诺说。
“我认为这是一桩有计划的行动,这个女人也参与其中,只是最后没能逃出来。”
“你认为她是纵火犯。”
“其中的一个,可是运气不佳。”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龙泽希问。
李隆将温热的马掌压出蹄形。“要知道,秦浩先生的生活方式让很多人看不惯,尤其像你们这位女纳粹之流。”他说。
“我还是不明白你凭什么认定这位女士会参与阴谋。”罗诺说。
李隆伸了伸懒腰,又开始转动脑袋,脖子咔咔作响。
“说不定作案者不知道秦浩先生出去了。他们找了个女孩打先锋好里应外合,一个和他有过一段情的女孩。”
罗诺和龙泽希让他畅所欲言。
“他不是那种会拒绝别人的人,事实上,我认为他待人太宽厚了,有时反对自己不利。”
研磨声和金属敲击声像是加重了蹄铁匠的愤怒,炙热的马掌浸入冷水时发出的嘶嘶声响好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