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退了出来,默默地守在门前,然而眼前挥不去二哥蜷缩成一团的惊恐和悲伤,这世上终究无人能理解太子的不易,皇阿玛是,他亦如是。说什么二哥窝里横,胤禛忍不住在心里嗤笑自己,他难道没对毓溪发过脾气,难道没把自己的责任都推给妻子,弘昐刚出生那会儿,又做了什么值得被夸赞的事吗?明明他们兄弟都一样的无能,不说同情理解,居然还凭自己稍多那么一指头的好,就高高在上,指点兄长的不是,实在荒唐。「四、四阿哥……」只见文福晋沿着边廊走来,离着三五个人的距离,欠身后道,「福晋醒了,问太子可安好,命我来看一眼。」胤禛道:「太子很好,请您禀告太子妃,太子一切安好。」文福晋稍稍张望了一眼,心里是没底的,但不敢质疑四阿哥,其实见四阿哥这么杵在门前,就知道胤礽并不好,不然哪怕兄弟俩说说话呢。她犹豫再三后,还是离开了。产房里,太子妃正虚弱地看着枕边的婴儿,红彤彤的小人,眉目紧锁地睡着,仿佛还没准备好就来到人世,因此十分害怕紧张,满脸的褶子和还未洗净的胎脂,眼下真真看不出来这孩子长得像谁。.胤礽先头已有过两个女儿,可惜都夭折了。曾有人说,大的那个眉目像极了赫舍里皇后,但太子妃却见过胤礽为此发脾气,他从来不知道生母的模样,更厌恶旁人的阿谀奉承,在他看来连皇阿玛都已经忘了额娘的容貌,那些人怎么敢说像。太子妃虚弱地抬起手,摸了摸女儿的小胳膊,身为储君妃,没能生下男孙她是遗憾的,可女儿也是上天赐给她的珍宝,她定会好好珍惜呵护这紫禁城里,唯一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人。「娘娘,太子安好,四阿哥在呢。」文福晋回来了,轻声禀告道,「您放心,眼下太子还不能进产房,小格格洗三那日,就能相见了。」看書菈「皇上呢?」「皇上在乾清宫,今晚的太医就是皇上安排的,皇上毕竟经历得多,许是察觉了什么,得亏有人手。」太子妃看向文福晋,问的却是:「皇上和胤礽说话了吗?」文福晋垂下眼帘:「没见过面,也没说过话,只有梁总管来回奔忙传递,太子依旧没出房门。」太子妃长长一叹,痛心地闭上眼:「没有人敢在他与皇上之间调和,索额图之流能说的也只是场面话,没有人,从来就没有人能帮胤礽,但凡我能起来……」话音刚落,有小宫女进门,说是四阿哥请文福晋过去,文福晋一脸茫然,回眸求助太子妃,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太子妃略思量后,吩咐道:「去吧,四阿哥要你做什么,你就照着做,不必来问我,我十分疲惫,兴许一会儿又睡过去了。」文福晋弱声道:「没想到大半夜的,来的人会是四阿哥。」而她更没想到的是,胤禛将她请去,是要她进门照顾太子,并说除了文福晋,其他人暂时不可进门,至于胤禛自己,隔着门辞过太子后,就匆匆离开了。文福晋怯怯地进门来,一见胤礽消沉狼狈的模样,就忍不住掉眼泪。「胤禛来了?」太子的声音浑浊沙哑。「四阿哥去乾清宫了,要我来伺候您,还不让旁人进门。」文福晋应道。胤礽的身子一颤,用力将自己支撑起来,说道:「给我梳、梳头洗脸……」乾清宫正殿外,胤禛站在风口等小太监通禀,酷暑时节,夜里的风都是热的,但他前阵子处理公务到半夜才离宫,同样的夜风,今晚似乎已经不那么令人狂躁。京城的夏与秋,去得快来得急,兴许十天后,再站在这风口上,就要打哆嗦了。「四阿哥,请随奴才来。」「皇阿玛睡了吗?」「皇上还在伏案批折子呢。」胤禛很是心疼:「这么晚了。」但乾清宫的事,皇帝的起居作息,轮不到他置喙,乃至对阿玛道一声辛苦、说一句心疼,都会遭来嫌弃和责备,被训斥是懈怠慵懒。..可那是君与臣之间的话,今晚,胤禛只想说些父和子该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