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任由她去拧了热毛巾,替他擦脸,擦手。
她做事总是慢吞吞的,可每次这样的时候,却总有种手忙脚乱的从容。
叫人发噱。
等他微睁开眼,小姑娘看着醉意濛濛的他,总会有些担心地笑笑,怕吵醒他一样,小声温柔道:“你先靠一会儿啊,我去煮点醒酒汤,你喝了再去洗澡。”
他有时会翘起唇角,乖乖点头,学着她的样子说:“好。”
有时又会忍不住拉住急着要去厨房的她,作弄似的闹她。
胡闹地一地狼藉,好像那个喝醉酒的人,反倒是她。
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可就像夏夜温淡的月光,要是没看见,总叫人有些闷倦。
其实宋朝欢,并不是会伺候人的性子。
她可能不知道,她做的醒酒汤,一点都不好喝。
他都不明白照着菜谱那么简单的,把切块的苹果和橙子一块儿扔进冷水锅里,煮开放温加点蜂蜜的东西,怎么能……难吃成那样。
唇角不自觉地勾起淡弧。
猛然一惊,那笑弧转瞬即落。
晏峋抬手,掌心覆上眼皮。
下一秒,男人撑着藤椅扶手站起来。
他突然烦躁到有些煎熬。
酒精的确是太会麻痹人,叫人情绪失控的东西。
他该去洗个澡清醒一下,而不是坐在这里闲情逸致地赏月。
洗完澡出来,毛巾擦着头发。晏峋微侧头,就看见那间敞开门,却没开灯的衣帽间。
动作一顿,毛巾无意识地在发尾掖了两下,垂到身侧。
烟灰色的真丝睡衣,泅上水渍。贴着肩骨,冷气一吹,更显冰凉。
属于宋朝欢的偌大的衣帽间,仍塞得满满当当。
他替她买的那些东西,她一件都没有带走。
胸腔有规律地起伏,呼吸并不重。
可身体里的某一处,却好像横亘着一支细长软韧的针。随着呼吸抽疼。
那痛意并不显深刻,却绵长到让人无法忽视。
只在七年前那个晚上,有一丝外泄,向来掌控得游刃有余的情绪,仿佛在宋朝欢提出“离婚”后,就再也不能随意支配。
这样的失控感,让他不可避免地,想起老太太那些话。
“晏峋你看,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有人愿意留在你身边,是因为你还有利用的价值。”她笑着对那个,刚换了新保姆的小晏峋说,“一旦你的价值达不到他们的预期,你就没有用了。”
“人有了牵绊,就有了弱点。晏峋,晏家人不需要弱点。”
……
漠然盯着那堆没人要的东西。
晏峋想,其实他并不需要她。
正如宋朝欢不需要这些衣服。
-
宋朝欢是在门店开始装修后,才下定决心,给孟沅老实交代的。
越洋电话打过去,等待接通的时间里,不免想起俩人分开那日的场景。
孟沅出国那天,孟阿姨有场手术,是她一个人去送的。
在机场,孟沅抱着她。
不愿叫她看见她脸,只将眼睛磕在她颈窝里。
却极力控制着发声的音调——张扬的音调,好似她只是同从前一样,搭国际航班的头等舱,或是沈确的私人飞机,去国外看场秀。
“我走了啊,别太想我。反正很快就回来了。”
宋朝欢紧紧回抱住她,咽了口,想努力把哽在喉间的那团异物咽下去。
却最终只发出个单一的,用力的“嗯”。
机场上空的广播里,响起孟沅那趟航班催促值机的声音。
宋朝欢觉得怀里的人,簌簌地抖了起来,像在笑。
“朝朝,”她声音抖落地破碎又凌乱,同她说,“要是幸福是件这么困难的事情,那我往后的好运都交给你。”
很努力地笑了笑,轻声道,“不许让我失望啊。”
仍是那样,骄傲到有些不讲理的语气。宋朝欢眼泪一下落下来。
怀里的人却蓦然松开她,头也不回地朝安检口走去。
像躲在滂沱大雨下的车里,挡风玻璃的雨刮哗哗作响,也只是徒劳地让车外景象清晰片刻。
压抑的、迷茫的、酸涩的,所有难言的情绪,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那个模糊不清,仿佛在她车前大雨里瑟瑟发抖的背影,在即将消失不见的那刻,宋朝欢笑着同她说:“好。”
…………
可惜,她终究是叫孟沅失望了。
电话很快接通。
孟沅像在走路,声音有些起伏,心情却像是不错:“怎么啦我的小宝贝儿。”
孟沅的长相,是那种叫人不容忽视,很有攻击性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