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文并没有浪费时间。二人在院中日日温书,时不时互相出题考较,一如从前。
温书之余,他们抽空逛了县城。这对师兄弟几乎尝遍了县城的点心,走遍了县城的书肆,谢拾还顺便替二姐谢兰投递了一份话本,想不到竟被一间书肆看中,双方当场签了契书,这倒算是意外之喜。
而谢森、谢林兄弟亦不曾闲着。
谢森如今在玉泉镇一间粮铺当掌柜,背后的东家就是县城一家姓刘的大户,他这人素来精明能干,又很会维持人际往来,这回送侄儿到县城来应试,东家大方批了假,既然到了县城,岂能不去拜会东家?
待谢森上门,得知谢拾年仅十岁过了县试,刘家人待谢森的态度都热情了三分,完全没有了起初的高高在上,姿态凭空低了数个台阶,前后变化令谢森感受深刻。
“这还只是过了县试……”
出了刘家大门,默默回首望向朱红色的大门与门前两尊威武的石狮子,谢森心头火热。
“若是将来拾哥儿中了秀才、举人、进士……老谢家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呢。”
相较于一颗事业心熊熊燃烧的谢森,谢林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难得来一回县城,谢拾正撺掇他爹替他娘和爷奶买些礼物带回去,谁教谢拾手头的银子都花完了呢。
作为家中实打实的“团宠”,谢拾几乎给每个人都挑了礼物,端水能力可谓一流。不过数量一多,每件礼物的价值自然不高。而他买不起的“贵重”礼物,囊中羞涩的谢拾就只好想办法撺掇他爹出手了。
譬如——
“……爹你瞧,这支桃花簪娘戴上定然好看!若是爹亲手送的,娘指不定多欢喜呢!到时候娘戴着这簪子在村里走一圈,不知多少人得羡慕她嫁了一位好相公!”
“这梅花簪也极好,一看就适合奶……”
随着谢拾天花乱坠一通说,谢林捂着荷包的手从起初的坚定变得犹豫,逐渐开始替荷包减负,手中则多了一堆零碎的礼物。
当先一步回到小院的谢森听到院外传来的动静,走出房门就看见满载而归的父子二人,他不禁讶然:“二哥,你们这是?”
谢林这才从上头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低头看了看手上的一堆物事,又捏了捏干瘪一大半的荷包,再看了看旁边笑盈盈的儿子,谢林忍不住陷入长久的沉默。
久违地生出了揍儿子的念头呢!
谢拾终于意识到将亲爹压榨狠了。他眨巴眨巴眼睛,摸摸后脑勺,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爹。
得知前因后果,谢森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难道要说小侄子心是好的,顾虑到了全家人,唯独没有顾虑到二哥的荷包?
哑然片刻,他掏出自己的荷包,就要与二哥一起分担:
“这样罢,算我一份。”
谢林哪里能要弟弟的钱?
谢森却不容他拒绝:“二嫂那份就算了,是二哥你的心意。给爹娘和侄儿侄女的物事,我做儿子和叔叔的怎能不尽一份心?二哥你也不想我平白再费银钱罢?”
言下之意便是将这些礼物算作兄弟俩合买的,不然他就另外再买一份。
谢林被儿子一通撺掇,鬼使神差没了大半荷包,正肉疼着呢,哪能看着弟弟再费钱?更何况替家人带的礼物已经足够了。
他只好接过弟弟的好意。
荷包才回厚几分,谢林便直觉不大对劲。他转头一看,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已经盯上了他的荷包,不是自家儿子还能是谁?
他下意识捂住荷包,警惕万分。
然而为时已晚。自家儿子讨好卖乖的声音已经响起,听在他耳中,宛如魔音贯耳:“我前日才看中一方砚台,爹你看……”
闪闪发光的目光从荷包上转移到了谢林的脸上,小少年眼中的期待令人不忍拒绝。
谢林默默松开了手。
他无奈道:“买,都给你买。”
自己生的儿子,还能扔了不成?
谢森笑看这一幕,想着也该给小侄子买些什么,要不文房四宝另外三样来一套?
不说小侄子本就是老谢家未来的顶梁柱,只说到县城来了一遭,这孩子净惦记着给一家人买东西,掏空了他自己的小金库与二哥的荷包,竟是到最后才想到他自个儿惦记的砚台。只这份心,便难得可贵。
只有荷包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该逛的地方都逛过了,该买的礼物也买齐了,县试的四场覆试也彻底结束了。
没过几日,县试结果出炉。
正场的榜单是圆形的“团案”,只有座位号而无姓名。县试最终公布的榜单却是由密密麻麻的姓名组成的一张“长案”。
一众考生垫着脚尖仰着脖子向上张望,一眼便看见长案第一行无比醒目的名字,这个名字令他们如雷贯耳——【谢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