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扬着的蒙蔽人视线的尘土之中,手握尖兵利器直指敌方咽喉的人,是攻打赵国首都邯郸的赵黎,还是围剿肥下城池已有好些时日的李牧?
张良眯了眯眼,细细望去,从那弥散的尘埃里望见一张坚毅的,属于中年人的面孔来。
年事渐高,在战场上指挥的本事也跟着水涨船高的李牧身着深黑铠甲,头戴银亮盔帽,整张脸遮得只剩下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却依旧不难看出,他面色严峻,神情凝重,老谋深算的眼更是不住地观察着城门大开的肥下城池中的情形。
这李牧需要提起神来仔细打量的事物,从街道上一路过来的张良却是对其早就了然于心了。
寥落的街道上空无人烟,所有目光可以触及的店铺,全都死死地关闭着门扉,外头张灯结彩的喜庆红色没有人影成双的衬托一时黯淡了许多,缺乏了节日时的人山人海,它们全都孤零零的垂落在门前,风一吹,更是一副久经荒凉的摸样。
看了就让人心中一沉。
但这画面,落在敌人的眼中却是另一副摸样。
赵国军队的士兵们只觉得这是秦国人的欲盖弥彰,完全是故意将城落弄成萧瑟样子的,以此掩盖藏在内里的机关等物,好等到赵军进了城,就将他们打个措手不及。
胸膛中的心跳一下比一下急促地跳跃起来,所有的赵国士兵都明白,如果进城,这必然会是极为凶险的一行。
在机关阵的存在之下,他们轻则断手断脚,重则丧失生命!
如此明显的请君入瓮,李牧将军他、他会同意吗?
会同意吗?
李牧还在沉吟之中。
根据时刻变动的战局做出正确的决定实在是太过困难,尤其是在敌方有备而来的时候,他们赵国简直像是被架在木架上烈火烘烤的羔羊般煎熬不已。
睨了眼他的表情,张良已然知晓了对方的踌躇与犹豫,觉得是时候再给对方添上一把火了。
他勾了勾唇,肩膀下垮,两臂轻松随意地搭在城墙上,写意地表现出满不在乎的摸样来,声线清润悦耳地道:“赵黎将军大人还在城主府中等候李牧将军的大驾光临呢,请诸位不要再延误时间,赶快进城吧。”
这平缓的少年声线显然极度地给予人压力、压迫人的神经,李牧一听,面上的神色更是难看了一层。
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这位两鬓风霜的中年人本该成为赵国君王的座上贵宾,受封赏,得敬仰,号“武安”,可因为黎筝的临时插足,愣是扇动了蝴蝶翅膀,将他的功绩无限缩小抹除了。
以至于现在的李牧,仍旧是那个没有半点头衔,还在为了赵国四处怒放的战火皱眉不展的战场老将。
但历史和命运即便被贸贸然的改动了,也依旧有其不愿偏离航道的顽强性。
更何况,能够创造历史的名人本身就是有着足够的,在风雨海浪中屹立不倒的能力,最后才会成为历史名人,李牧自然有着他强大的思维逻辑和出色
的胆气存在,才能在名将百出的赵国成为独领一军的统帅。
李牧轻轻抬了头,面对着两方人马都超过二十万的无声对峙的宏大场面,他面不改色,又一人脱离军队而出,别过了众多将领对他的阻拦与担忧,孤身一人骑马来到了城门前,试探张良的虚实。
众目睽睽之下,仅差一步,李牧就要骑马踏入肥下的城门中去。
看着这一幕,就连张良的下颚线都不由得绷紧了几分。
若是再往里深上一些,李牧就可以清楚地看见城池内的街道布局,那空荡荡的没有经过任何精心摆设、设计的城池,又哪儿有什么想象中的可以杀人无数的机关陷阱,分明就只是普普通通的正常街道而已。
如果李牧的胆子能大到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际,直接单枪匹马地冲进城里逛上一圈,那他们本就是用纸糊出来的假象可就要被立时戳破了!
张良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一颗心脏更是高高吊起,打鼓似得的在胸腔里诉说着不安。
这么个用计谋进行欺诈的节骨眼儿上,他一不能拦住对方,二不能对这件事叫停,重新将城门关起来,否则便是敌未动,我方先行露怯!
甚至于,张良绝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紧张与在意之情来。
他手心收紧,齐整的指甲在手掌中留下一排的月牙弯状的印痕,面上自始至终地带着游刃有余的微笑,双眼的余光则不着痕迹地死死跟着李牧的身子移动。
隐晦地上下浮动了下喉结,张良动作缓慢地转头看向李牧所在的方位,与那心中城府绝不输于他的战场老将对视之后,他勾着唇,彬彬有礼地点了点头,伸手作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面容出色的青年慢吞吞地道:“李牧将军请随意,或者,多叫些人跟着您一块儿进城,也是可以的。”
这一招不按理出牌的试探,终是被他不动声色的接下了。
李牧冒着绝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