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车轿做掩护,黎筝躲在轿子里换装。
扶苏为她奔波了整日,又顶着浑身疲惫特意赶过去见她,她到底是狠不下心,真叫人去扑个空子。
是以,黎筝一边给了巨额跑腿费,麻烦几个轿夫运足马力,以最快的速度前往观星宫,一边从系统背包里摸出有些日子没有穿的巫女白的衣饰给自己换上。
刚把衣服穿戴整齐,没来得及掏出小镜子,看看身上有没有落下什么属于“赵黎马甲”的标志性装饰,一只棕黑色的粗糙大手便撩开了轿子侧边的轿帘。
一双浑浊,带有杀意的双眼从轿帘撩起的那个小三角里望了进来。
危险预警系统瞬间响起,黎筝第六感敏锐的立时扭头。
恰好与那双从外头看进来的陌生人的眼睛对视了个正着。
漫天席地的浓厚杀意顺着视线而出,笔直地向她扑来,却迎面撞上了她身周,雄厚黏稠的戾气,那杀意便仿佛泥牛入海似的被吞噬了个干净。
掏出镜子的动作一顿,黎筝的厉呵当即从口中喊了出去:“谁?”
那陌生双眼的主人却迅速地退了出去,轿帘被“啪”的一声放下,外头隐约听见几声模糊的话语。
“找错人了,不是他。”
另一道声音尖而细:“怎么可能,我明明见着人上的这个轿子。”
“····当真不是,里头是个女人,衣裳煞白,半点红色也没有。”
黎筝隐隐听出了些意思,脑中的猜测却还没完全成型。
她视线扫到自己脚边上,那里,正随手扔着一件皱褶的,团成一团的红色衣裳。
杀气的主人,是来找“穿红衣服”的人的?
外头的声音开始不耐烦了起来。
“这附近一共就只有两顶轿子,里头的不是,便是前面那顶了?”
说话的人冷哼了一声,开始责备自己的下属:“办事不利,连盯着人上哪座轿子都能盯错。”
“可是我当时真的看到——”
话语只说了一半,而后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声。
听得轿子里的黎筝直叹,好生暴躁的脾气。
说起来,她的轿夫们也有段时间没有开口了。
这些人行事如此粗暴,说话完全没有避讳着外头的行人听见的意思,看来是清了场,又暗中将轿夫都替换成了自己人?
她的轿子,可是到现在还在前进之中呢。
摇摆的动静越来越小,说明替换后,这几个托轿子的人下盘稳健,各个都是行武的老手。
刚这么想完,轿子“嘭”一下的落地了。
像是被故意粗暴地扔下一般,差点让木制的轿子直接摔成四分五裂。
黎筝东摇西晃了两下,险些一屁股坐到了地面上。
外头是一声又低又沉的“走”!
双手撑着轿子的两壁稳住身形,等轿子不再动荡了,黎筝
这才谨慎地撩起轿帘往外探看。
入眼是两道高高的青黑墙壁,往后看是一道即将到底的死胡同,往前是曲折深长的小巷。
难怪周围没有路人行径的声音,她这是连人带轿被运到了一条偏僻狭窄无人问津的巷子里来了。
黎筝头疼了起来。
她走出轿子,四周环境竟是没有半点眼熟之处。
这巷子,应当不会建得七拐八扭,跟个迷宫似的吧?
要靠她自己从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走去观星宫,不知要花上多长时间,更别说,还得赶在扶苏前头,让对方不会扑个空了。
思及扶苏,脸上蒙着块轻薄白纱,衣袖翩翩的少女忽然面色凝固,觉得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那几个将她带到这里的人是怎么讲的来着?
“这附近一共就只有两顶轿子,里头的不是,便是前面那顶了?”
黎筝的双眼蓦然睁大。
当时在宫门口,她和扶苏的轿子是一前一后出发的,不就正应了这句“一共只有两顶轿子”。
这些人,没在她这顶轿子上找着赵黎,该不会跑到扶苏那边去搞事了吧?
黎筝的心情骤然紧张了起来。
在小巷的墙角处,她看见了几柄带血的长剑,有些是早已凝固的陈年暗斑,有些是湿润还在流淌的新鲜血液。
*
车轿内,玄衣纁裳的少年背靠着轿背,闭目养神。
如黎筝所说的,他奔波了一整天,的确也感到了疲惫。
在见到巫女白之前,他想尽可能的好好休整,呈现给自己的太子妃一个精神状态最好的扶苏。
但这一切都被轿子的颠簸给打断了。
“怎么了?”
因为方才大幅度的倾斜,少年整个人都滑向了轿子的一边,他额头上隆起的英眉皱着,浑身的低气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