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在黑夜里跋涉。
稽斯年轻功不俗,又未曾受伤,因而行进快得多。
叶昭言不远不近跟在他的后面,呼吸渐渐沉重。
前方的影子突然停下了,转头看向她。
“你受伤了,不便去驿站,一旦情况有异,恐怕不易脱身。”
说着,伸手握住她的腕,搭上她的脉搏,随即沉思片刻。
叶昭言身上伤口不浅,流血多时,又因冰冷的溪水浸泡,已经十分糟糕,看起来异常可怖。
“尚未中毒,应是皮外伤,用些伤药便可......就在此处等着,我去去就回。”
一炷香后,稽斯年为她简单敷了伤药。
叶昭言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你的情况有些严重,独自赶路怕是有些勉强。”稽斯年看了看身后绵延不绝的小路,“这附近没有马匹,我背你过去。”
叶昭言想婉拒,抬起头对上少年的面庞,不知怎的,那些话却说不出口了。
少年的额发许是久没打理,附身看她时,遮住了些,夜色下,只能看到那嘴角紧抿着,似乎不太高兴。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风刮来,拂过少年的额发,露出那双狭长的双眸。
多日的历练,让少年面容多了几分稳重,漆黑的瞳孔依旧明亮清澈,盛满关切,以及一丝几不可察的坚决。
“好。”她最终点了头。
这种情况,若是再逞强,只怕最终只是白白妨碍了时机。
只有她活着尽快找到外公,才能撇开眼前迷惑,帮助叶家军摆脱阴谋。
她的心意,少年又何曾不知。
稽斯年轻轻松了口气,弯腰蹲下。
叶昭言趴在了他的背上,宽阔而结实,脊背线条优美,却并不显得柔弱。
鼻翼微动,嗅到一股清冽的淡香。
是他身侧佩剑的木质混合玉石的香味,已经许久没有闻到了。
她想起二人针锋相对的那些日子,那时的情景与如今何其相似。
只是曾经的羞怯已去,唯剩下许多难以言说。
直至破晓时分,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叫做青掌山。
青掌山是紧靠青囚关最近的一座大山。
都说拿下青掌山,便拿下了半个清囚关,可见此处地势的险要。因此,其地位比之叶昭言先前所在的的南阳城也相差不远。
路上二人闲谈,叶昭言已经知晓叶家军南下的近况,以及......叶文轩的去处。
原来,叶文轩是被设计与两千大军留在武函等死。
自抵达南下,叶文轩一路势如破竹,连战连胜,短短数日便攻占了南燕三城,斩杀了敌首数百名敌军,威名赫赫,本是一片大好形势,却在拿下武函后遭遇不测。
南燕驻扎在武函的守军不过四千余人,叶文轩仅仅率领了两千人马,兵行险着,饶是南燕人精通兵法,依然被打得溃不成军,只能仓皇撤退。
武函关内,留有不少世家子弟,但凡有点本事的人都被迫投效了叶家军。
只是这次叶文轩带的士兵不多,又是急攻偷袭,因此损伤惨重,原定善后的卿王大军迟迟不来,叶文轩察觉不对,夜半带兵奔走,却在途中遭遇了埋伏,一路追兵不断,几次都险象环生。
最终,叶文轩侥幸逃脱追兵,潜入青掌山,隐瞒消息蛰伏至今。
“那追兵并非出自一脉,其中一支像极了天禄人,换句话说,恐怕是卿王的人......”稽斯年皱着眉道:“只是路途中他们被误当成叶家军,尽数死于南燕敌军之手。”
叶昭言面色凝重,“我早该想到,外公的失踪必然是与卿王有关。他们想趁此坐收渔翁之利,然后暗中拿走军权,架空叶家。”
卿王要的正是这一时刻。
“说来可笑,若不是卿王大军为了伏击大将军,被南燕误杀,拖延这一时半刻,大将军也不能侥幸脱身。”
若非阴差阳错,叶文轩只怕早已葬身在敌营之中。
“你不必担心,大将军如今虽被困青掌山,却并没有伤及性命,那些山贼也未曾识得他身份,山势高崎,鲜有人迹,消息一时半会出不去。”
叶昭言深深地吸了口气。
如今叶家军虽暂时在叶家名下,却已经失去了叶文轩的指挥,不日就要被觊觎分割。
“这样说,那一带全是卿王的人把守?”
“倒也不尽然,只是将军言不可再鲁莽行事,若抱着侥幸奔走,一旦半路遇上埋伏被识破身份……万不可拿叶家的生死轻易冒险。这一次,卿王是有备而来,提前安排了人手在武函一带游走截杀,若非大将军谨慎蛰伏,只怕现在已经......”
“外公等着我一道前行,是想反其道而行之?”叶昭言眸光锐利,很快想明白其中曲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