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进来通报时,长公主正斜靠在暖榻上闭目养神,她上身是雪青色牡丹纹褂子,下身是同色系长裙,一头墨发挽成了流苏髻,衬得脖颈修长,肤色白皙,开口说话时不疾不徐的,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让她进来。” 香炉里的龙涎香袅袅升起,顺着窗棂钻了出来,味道淡雅,端得是沁人心脾。沈萱在丫鬟的带领下走了进去,紫霜则被人带去了偏厅。 室内帷幔低垂,地上铺着海棠纹地毯,不论是金丝楠木梳妆台上的首饰,还是博古架上的古玩,都价值不菲。 沈萱没有多瞧,始终垂着眉眼,进来后规矩行了一礼,“臣女见过长公主,长公主金安。” 她声音轻柔婉转,说不出的悦耳。 长公主抬起了眸,目光在她身上不自觉多停留一瞬,面前的小姑娘身着浅紫色披风,里面是一袭雪白襦裙,腰间挂着蝴蝶型双狮滚绣球玉佩,她身姿纤细窈窕,面容素雅精致,柔和的日光打在她脸上,她乌眸澄清,雪白的肌肤似是泛着光。 当真应了那句“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这容貌,就算放入佳丽三千的后宫,也过于惹眼了。 她笑着冲沈萱招了招手,“不必多礼,当年见你时,不过是个几岁的奶娃娃,如今都出落成大姑娘了,快坐吧。” 沈萱没料到她如此和蔼,含笑道了声谢。丫鬟上前一步,帮沈萱解了披风,挂在了一旁的衣架上,沈萱再次道了声谢。 她举止落落大方,并未因为长公主身份尊贵,便露了怯。 长公主眸中闪过赞赏。 沈萱在暖榻上坐了下来,笑盈盈道:“早就听过长公主的美名,一直遗憾未能面见,谁料小时候臣女竟见过长公主。” 沈萱的父母皆死在战场上,下葬那日,不少宾客前来祭拜,长公主也去了沈府,当时女孩抱着父母的灵位,眼神空洞洞的,小身板却挺得很直,让她印象很是深刻。 她并未细说,只直截了当道:“当年你尚小,不记得也正常。今日喊你来,是想找你陪本宫赏赏画。听闻你擅长丹青,一双眼睛更是火眼金睛,本宫恰得了两幅,一时辨不出真假,你替我掌掌眼?” 沈老爷子喜画,收藏了不少,沈萱从小耳濡目染,又自幼师承名师,于丹青一道,确实有些天赋,十三岁那年一幅《将士出征图》曾惊艳不少人,长公主也有所耳闻。 沈萱忙道不敢当,“臣女尚年幼,所见的画,只怕还不如长公主的收藏多,在您面前岂敢班门弄斧,顶多与您探讨一二。” 她态度谦逊,声音温软动听,落入耳中,不由让人心生好感。 长公主带着她来到了画室,这里有不少收藏,每面墙壁都并排挂了好几幅名画,书架上摆着不少画卷,一眼望去,少说有一百多幅,端得是财大气粗。 沈萱眼尖,一眼瞥见了李老先生的《天涯路》,李老先生是前朝大儒,他擅画花鸟,笔法工整,色泽妍丽,被誉为画圣,老爷子也只收藏过他一幅画,沈萱眼睛都有些挪不开。 长公主笑道:“这是之恒送本宫的生辰礼,他呀,平日瞧着不吭不响的,却是个好孩子,人也细心,只可惜处在那个位置上,名声没那么好。肯定很多小姑娘怕他吧?” 沈萱这才回神,腼腆地笑道:“王爷位于高位,自然比寻常人威严些,虽有怕的,我相信大家了解王爷的为人后,肯定只余钦佩。” 小姑娘眸色澄清,说得再认真不过,显然打心眼里这么认为,长公主不由一笑,难怪她一次又一次闯入王府,还活得好好的,这般赤诚之人,任谁也舍不得动手吧? 长公主从柜子里掏出两幅一模一样的画,递给了沈萱,“这两幅,是我新得的,瞧着也不知哪个是真的。” 沈萱仔细观察了一番,将其中一幅选了出来,“李老先生画花时,花瓣浓淡相宜,很有层次感,这幅花虽美,终究失了点灵魂。” 长公主仔细对比了一番,还真瞧出了区别,偌大一幅画,有山、水、宫殿,路边的野花往往最容易被忽略,谁料她竟辨出了真迹。原本她还觉得,她年龄小,约是被人捧得有些高,没多少真材实料,此刻,却不由对她高看一眼。 长公主喊她来,并非是为了赏画,片刻后,便道:“听闻你身子骨有些不好,该累了吧?” “谢公主关心,臣女尚可。” 长公主带她去暖阁歇息了一下,这时,宫女进来禀告道:“公主,萧太医到了。” 长公主扭头对沈萱道:“萧太医今日难得有空,既来了,也让他为你诊治一番吧。” 沈萱不由一怔,萧太医已到了古稀之年,医术很是了得,因年事已高,早已不接诊,如今也就给皇上诊诊脉,后宫的皇子、公主都无需他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