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在生日那一天。
死前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毫不设防的笑容，每一点兴奋的期待以及每一分接近死亡的恐惧，他都记忆犹新，不曾遗忘任何一处细节。以前他不过生日，是不想这样的梦魇在庆祝声中被放大，现在他不过生日，是不想记起再有多少年他就会过到那个最后的生日。
“所以你每年都会记得我的生日，会买礼物，但不送我……”舒灏然在稍许沉默后，压下心底各种情绪，淡淡地抿了抿唇角，“是阿凯告诉你的吗？我对生日有些排斥。”
“对。”凌慕安的心里也在翻江倒海，这么多年隐藏的秘密忽然被“揭发”出来，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一时间也说不清楚，“我第一次想送你生日礼物，是在我们十一岁的时候，那个时候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偷偷去问了阿凯，然后阿凯告诉我你讨厌过生日，我就没敢送，但每年到了日子又忍不住买……”
“所以这是第十三份礼物？”舒灏然垂了垂睫毛，细细体味着她对他的好。
以及，他曾经对她的不好。
“嗯。”凌慕安点了点头，有些紧张地瞥开了视线，“其实这也没什么，你不是也每年送我生日礼物吗？真的没什么……”
五味杂陈，舒灏然心里满满当当的纷繁往事，凌慕安看不懂他忽然有些黯淡的神色，心底不觉涌出了满满当当的忐忑不安，两人同时不再说话，陡然的安静让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尴尬起来，直到舒灏然抬手握住她的手，朝她笑了笑问道：
“你说拆十三件礼物大概需要多少时间？”
“诶？”
当凌慕安从房间里略微有些吃力地推着带滚轮的整理箱出来的时候，舒灏然没有走过去帮忙，一方面心绞痛比刚刚发作得厉害，他勉强站起来说不定会被看出端倪，另一方面他看得出来，小妮子推着箱子的样子既兴奋又自豪，毕竟那些重量都是她的心意。
“十一岁的，是哪个？”
“嗯
，这个。”
打开盖子，里面各种大小形状的盒子被精美的包装纸包着，大多还有彩带和蝴蝶结，诉说着一年又一年堆积起来的感情。十三件礼物，他们按年份一件件拆开，十三年的回忆在空气中浮动，他们一起坐在客厅的阳台玻璃门旁边，沐浴在午后阳光下，互相说着那些年那些事那些交错重叠的部分和那些分开时各自的生活。
拆十三件礼物，大概最多只需要二十分钟，但回味十三年的记忆，他们不知不觉用了一整个下午。原来世间过得那么快，一转眼他们已经从十一岁长到了二十三岁，而时钟也悄无声息地指向了六点，美好的相处时光眼看就要结束。
“我饿了~”舒灏然看着她掩不住有些失落的样子，揉了揉她的发顶说道：“冰箱里有食材吗？我们一起做晚饭。”
“嗯嗯，好~”凌慕安开心地弯起了眼睛，她本来以为舒灏然会回去吃饭。
“你先准备一下，我去趟卫生间。”
“好，我先把菜拿出来。”
走进卫生间关好门，舒灏然撑着洗脸池揪着心口皱眉喘了喘，他不得不面对自己用情越深心口越疼这个事实，不过这让他觉得很高兴，这种仿佛随时随地受到第三方监测的诡异症状虽然磨人，但给了他对错的标尺，告诉他重新来过没有走老路，他在改变，也改变了周遭的人。
“喂，阿凯，嗯，我今晚不回去吃饭。”
“就说我和朋友在一起，我哥要问得多，你就说不清楚，之后我会跟他说。”
“晚上不用接我，我自己打车回去，你做自己的事吧。”
跟覃凯简单交代了一下，舒灏然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除了脸色有点不好，其他还行。为了不让凌慕安担心，他使力摁了摁痛处，用最短的时间调整了一下状态，等到再走出去的时候，已经又可以自如的谈笑。这些年他总是这样的，习惯了也没什么，那些痛和那些苦，忍忍就会过去，他不喜欢总
被人担心，特别是身边的人。
“嗯食材就这么多，有没有你想吃的菜？没有的话，我可以下楼去买，很快。”
“不用……嗯，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温馨的气氛，从客厅挪到了厨房，抽油烟机呼呼响着，锅碗瓢盆叮叮碰着，凌慕安准备的食材不少，舒灏然说各自选材做拿手菜给对方吃，凌慕安点头做了拿手的千张结烧肉和西红柿炒鸡蛋，舒灏然则做了清蒸鲈鱼和蚝油生菜，最后两人又一起烧了个青菜豆腐汤，都是些家常菜，算不上多么精致高档，但端上桌子一摆，红红绿绿白白，色香味俱全，满满都是家的感觉。
“干杯~”
“干杯~”
为了尽兴，凌慕安又拿出了啤酒，一人一罐开怀畅饮，你替我夹个菜，我替你盛碗汤，这样的晚餐画面几乎堪称完美，两个人终于有了点小情侣的样子，做了些小情侣会做的事，但心里也知道，之后还得遮遮掩掩，为了对方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