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变成大人了。
凌慕安走进员工休息室,打开了自己的柜子,柜门上的镜子照出了她的样子,虽然还有些许青涩的影子,但更多是成熟的痕迹,一如这次见到的舒灏然,虽然穿着米白色短袖衬衫和卡其色长裤,一派休闲打扮,但气质更加成稳,眼底的神色也更加深邃,透着某种说不出的魅力,让她想要依赖,也想要靠近。面上发烫,目光垂落,她看到了颈子上的项链,细细的金色波纹链子和小小的水晶四叶草坠子,睫毛轻颤,妈妈的笑容在眼前闪现,她又一次想到两年前妈妈的葬礼,以及特意飞回国来安慰她的舒灏然,那是五年里他们唯一一次见面,也是让她感动到落泪的一次见面。
其实从她妈妈发现得病到病情失控,这中间过了五六年,有时候我们不得不承认希望和绝望之间只差了一个字,就好比你走在陌生的路上遇到了转弯,根本不会知道转弯后是怎样的画面,也许柳暗花明,也许万丈深渊,所以当凌慕安和秦志明看着医生诊断书上“扩散”两个字时,不是没有心理准备,只是对于奇迹没有发生而感到了深深的失望,这种失望一直持续到阮惠撒手人寰,变为绝望。
阮惠死前的那段日子没有浪费在医院里,也没有潇洒地出去旅游,而是一如往昔地待在家里,待在所有家人身边,为他们烧饭弄菜,收拾打扫。她这一辈子都是为家人而活,年轻时顺从了父母的意思,嫁给了凌慕安的父亲,之后出事凌慕安的父亲下落不明,她就一心一意挣钱养活女儿,再到后来遇到了秦志明,她才真正感受到属于自己的关怀和宠爱,感受到一个女人所需要的所有温暖和体贴。
她的心只有那么小,
只能装得下一个家,对于她来说,守着家人就是幸福,若一定要说还有什么遗憾,就是这条幸福的路还不够长。然而定义人生的良莠并不在于长度,而在于它的宽度,偶尔她会在秦志明怀里发会儿呆,什么都不想,只听木讷的男人说着情话,不由腼腆笑起,想起自己少女时的青涩,却不愿想假如早点遇见他该有多好。
最终她也没有答应结婚的事,这也是她并不希望一早就遇到秦志明的原因。判官手上的生死簿写明了阳寿长短,她的生死大约早已注定,若早遇见,那么将会更加深爱,若更深爱,那么面对失去该是如何伤怀?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柔弱却又固执的女人,无关别人怎么评断,一直坚守着自己在乎的东西,直至死去。
癌细胞扩散意味着疼痛、消瘦、无力和虚弱,在最后的日子里阮惠并不舒坦,所以当心电图上的线画直,尖锐的啸叫声刺激着耳膜的时候,秦志明没有抱住阮惠痛哭流涕,而是一把抱住了凌慕安,强忍着悲恸,安慰她也安慰自己说那是种解脱。
凌慕安要感谢秦志明,除了秦志明,还有舒灏然。回想当初要不是舒灏然偷偷回来参加爷爷的葬礼,“正好”遇到她,“正好”带了些资料以及“正好”劝了她不要去外地上大学,也许妈妈最后的日子,她就没办法天天陪着,更有可能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她不知道舒灏然为什么那么有远见,不知道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对她的所有事情那么上心,只知道她一直以为单恋的对象,比她想象中要情深一千倍一万倍,说到这里,她不由又要感谢珍,感谢乔,感谢阿胜阿辉以及所有帮助过或者正在帮助他们的人。
握了握颈间妈
妈留给她的项链,凌慕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是红了眼眶,不觉赶紧收拾了情绪,打开舒灏然送她的大袋子,从里面拿出了两个盒子。第一个盒子打开,入眼一片漂亮的冰蓝色,抖开是一件简约的小礼服,无袖圆领h版型短款连衣裙,主要材质是纱绸,精致的细节一共有三处:一处在圆领,间隔着镶了一圈圆润可爱的小珍珠,粒粒饱满大小一般;一处在裙摆,设计成不规则花瓣弧状,缝了一粒粒水钻妆扮花边;最后一处在后腰及以下,垫了三四层纱,让裙子后摆蓬了起来。凌慕安红着脸,把身上的衣服脱掉,小心翼翼穿好名贵的小礼服,然后打开了第二个盒子,盒子里是一双与裙子配套的高跟鞋,鞋跟不算很高,主体是白色,恰到好处地镶嵌了花瓣状的蓝色水钻,和裙子的设计遥相呼应。穿好了鞋子,在休息室的大镜子前照了照,凌慕安不禁想到了辛德瑞拉的童话,据说每个女孩子心里都有一个公主梦,她应该也有吧,当她遇到自己王子的那个时候。
舒灏然在外间的办公室里等着凌慕安,目光不期然间看到了桌上的一张合照,照片里的女孩甜甜笑着,在她身后站着她的妈妈,还有她名义上的爸爸。看到阮惠,舒灏然自然也想到了那天的葬礼,事实上跟所有葬礼一样,人们都穿着黑色或深色的衣裤,别着白花,跟着司仪完成各个环节,然后送死者的骨灰入墓穴,再用水泥封上,鞠躬致哀。
整个过程,秦志明一直站在凌慕安身边扶着她,支撑着她,让她好好地做完了所有仪式里她作为女儿该做的事情,虽然在遗体告别的时候她哭得很伤心,但舒灏然看得出她在努力克制,并不打算让身边
的人太担心。
他是在葬礼结束后出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