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灏然再醒过来的时候平躺在床上,他有些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一片昏暗,房间里大灯关着,窗帘也拉着,只有床头的一盏节能灯散着微弱的光芒。意识还不是很清楚,他觉得喉咙里又干又疼,就下意识吞了吞口水,结果引来一连串的闷咳,左胸跟着窒闷难当,他想用手顺顺,结果手背一牵,又是一阵刺痛。
刚醒就折腾出一身冷汗,舒灏然有些窘迫地笑了笑,等着这阵子难受过去,他侧过头看了看身旁的输液架,冰冷的液体正一滴滴顺着针管流进静脉里,看来是被送回诊所了。他记得之前在挂水的时候接到了阿辉的电话,赶去咖啡店见了凌慕安,之后珍擅作主张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他不得不和凌慕安在走道里解释,可是因为晕得太厉害,所以……想到自己最后眼前一黑,直接栽进人家小姑娘怀里,舒灏然不觉扬起了唇角,笑得略微尴尬。
也不知道后来凌慕安怎么样了,珍有没有再跟她说什么,有没有送她安全地回去,有没有跟阿辉糊弄好eden,有没有……许许多多的问题在脑海里盘旋,大约是心烦的缘故,他又难受地咳了几声,换了右手压着胸口,不敢再多想。复又闭了眼睛,眼前出现了凌慕安竖起小拇指说他是骗子的模样,事情的发展再次脱离了他的掌控,虽然知道珍是一番好意,可是他现在最不想连累的就是凌慕安,不过依着他对凌慕安的了解,估计这事没那么容易了结,很难说会变成什么样子……
咔嗒。
舒灏然正暗自苦恼,病房的门被推开,熟悉的高跟鞋发出嗒嗒声,珍在门口脱了大衣,然后走到病床边坐下。
“又麻烦你送我过来……”舒灏然转头看向她,朝她略微抱歉地点了点头,“但这不代表我已经原谅了你的擅作主张。”
“哦~看在上帝的份上,请你说几句实话,安安没有离开,
你其实心里很高兴吧?”珍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没褪下去的热度让她皱了皱眉,“我刚刚送安安回去了,阿辉那边我也交代过了,你不必担心。”
“嗯,热度挂完水应该就退了,你也不要太担心。”舒灏然拍了拍额头上珍的手背,知道凌慕安暂时不会遇到麻烦,脸上不觉轻松了一些,看到珍坐回椅子上,接着问道:“之后你又和安安说了什么吗?”
“嗯,因为怕吓到她,我没说重生那件不可思议的事,只说了下你家里的情况,还有你现在的情况。”珍也不隐瞒,顿了顿之后,又补充道:“还有‘九哥’的事,我也说了一些。”
“……”听到“九哥”,舒灏然下意识蹙了蹙眉,稍许沉默后,有些无奈地笑道:“看来你是铁了心要让她掺和进来。”
“你需要她,灏然,人活着总不能都为了别人。”珍叹了口气,她看着舒灏然一步步走到今天,差点就要忘了帮助他的初衷。“我和乔帮你,是为了让你快乐。”
“可是珍,安安今年才十八岁,你这是逼着她开始另外一种生活……”舒灏然不可置否地笑了笑,没有正面珍的话,而是说起了凌慕安,“你应该看得出来,她对我有感情,而我不想伤害她。”
“为什么你会伤害她?你对她那么好,而且……”
“我对她再好,也只有十二年。”
被打断的话,被说出口的未来,珍愣了愣,舒灏然则压着左胸喘了喘。
“你三十岁不一定会死!说不定可以改变!”
“珍……”
停顿不过半秒,珍激动地反驳,湛蓝的眼睛里涌动着焦躁,但她看到的舒灏然平静无波,如同这件事已经不需要再争论什么。
病房里一静,对话戛然而止,有什么在空气里沉浮,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舒灏然半垂下眼睛,睫毛轻颤,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倦乏困顿。这些年每当沉默,他总是习惯
性露出这样的神色,挂着淡泊的笑,掩去眼底的悲伤,像是有许多心事就在嘴边,但无论身边的人多么爱他,多么有耐心地倾听,他都不会说一个字。
“灏然,你听我说……”珍每每看到他这样,都会心疼的不行,那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无奈,只能用沉默来表达。
“珍,我用了八年时间试图阻止爷爷的病逝,这你是知道的。”舒灏然没有抬眼,这是他参加完爷爷的葬礼后,第一次跟人谈起这个话题,“我找了最好的医生确保在第一时间能够去到爷爷身边,把家里的司机培养成我的人,天天向我汇报家里发生的事,不时打电话给爷爷,督促他按时吃药好好休息,还有,我甚至跟爸爸直接说了,爷爷可能会在今年出事……”
“哦上帝啊,求你别说了……”虽然希望他不要憋着,有什么都说出来,但真正听他这样一字一句地说,珍又觉得这根本是二次伤害。
“我不想死的时候看到安安哭,你都不知道,她哭起来多么令人难过。”舒灏然没有继续沉浸在爷爷的事情里让别人担心,而是跳转回原先的话题,想起了墓碑前的凌慕安,那个痛苦不堪的模样。
“可我已经都说了。”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