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该放纵自己的。
走出咖啡店,舒灏然喘着气,重新戴上了墨镜,隔开阳光,努力适应眼前的晕眩,在陌生的行人中间,走过一条街,一个拐角,走进一条无人的小巷子里歇一歇。
背包落在了地上,他的上身前倾,后腰抵着墙,一只手已经用力摁进心口,一边喘一边咳,眼前一阵阵发黑,胃里一阵阵恶心,但这些都只是疼痛引起的,他的心脏依旧很健康,只是左肺不好,所以每次心口疼得太厉害,都会以实质上的咳嗽和发烧来结束。
这样的独自忍耐,不是第一次,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舒灏然吐了口嘴里发苦的唾液,闭了闭眼。想想从最初的犹犹豫豫到此刻的坚定不移,已经过去了八年,许许多多日月积累的痛苦磨砺,使得现在的他再也不是当初的他,或者说那个三十岁到死都还是浑浑噩噩的他。
只是他改变了自己,却没能改变命运的轨迹,身边那些人该走的还是走了,该离开的也还是离开了,他无力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但好在不算全然绝望,至少赵婶站在火车站台上的时候是笑着的,爷爷在医院里闭眼的时候是笑着的,凌慕安在游乐场嬉戏的时候也是笑着的……他似乎改变了某些情感,让同样的结局不再那么失望冰冷。
“咳咳……”肺里呛出的咳嗽特别难受,舒灏然看着眼前有些模糊不清的地面,身体受着苦,心里却已经早就不再抱怨什么。乔说得很对,既然改变不了结局,就试着改变过程,终归会有些变化的,毕竟这个世界的因果,是环环相扣的。
嗡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打断了他的思绪,深吸了口气,舒灏然有些吃力地支起弯曲的身体,后背靠向墙,接通了电话。
“喂……抱歉,遇到点事,马上就过去。”他说。
“没事,我没事……”他说。
挂断了电话,看了看时间,原来他已经迟到了
十五分钟。皱了皱眉,他从另一边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烟,修长的手指轻车熟路地取出了一根衔在嘴里,然后拿了打火机点燃。淡白的烟圈轻轻浮在空中,然后缓缓散开,让他苍白的面容显得有些不真实,也让他眼底的神色显得更加迷离不清。一根烟的时间里,他想了一些有关凌慕安的事,想着想着不觉温柔地笑了,那个傻姑娘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开窍,不再对他这么执着,不过这也要怪他那时候不懂,送了妈妈的手链给她,给了不太好的暗示,下次是不是该讨要回来,断个干净?
香烟渐渐烧到了烟屁股,疼痛也渐渐缓和下去,舒灏然踩灭了烟蒂,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重新背起包,走出了巷子。行人大多匆匆,不会注意谁从哪里走去哪里,他在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里,渺小如尘埃,却也不愿意放弃走一条与掌纹轨迹不同的道路。
“这里!这里!”
顺着地址,舒灏然大约走了五分多钟,走进了一家开了许多年的老茶社。刚进门,服务生迎过来还没开口,等着他的人就朝他挥了挥手。舒灏然朝服务生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走向等他的男人,那男人大约四十多岁,穿着体面,有些胖,面目和蔼,笑容可掬。
“抱歉,让你久等了。”舒灏然在男人对面坐下,跟服务生多要了个杯子,和男人共喝一壶龙井。
“没事,我就是有些担心你。”男人说话时带着恭敬,上下打量了一下舒灏然,看他果然气色很差,于是劝道:“老爷子的事……节哀顺变,别太难过了。”
“嗯。”舒灏然睫毛轻微地抖了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事,“我约你,是有件事要跟你说,本来还有些资料要你转交给安安,但半路遇到她,就顺便给了。”
“这么巧啊?呵呵,那孩子很惦记你。”男人呵呵笑起的时候很温暖,他是老爷子的人,他叫秦志明。
“我看她气色
很不错,谢谢你这些年对她们母女俩的照顾。”舒灏然端起茶,仰头喝了下去,然后靠向椅背,稍许低下头,双手不着痕迹地交错在腹间,确定了坐得很稳当,这才开口道:“说正事……明年安安考大学,别让她去太远的地方……咳,要不然,她会见不到她妈妈最后一面……”
如他所料,尖锐的剧痛直贯心口,就连香烟里的麻药都抑制不住,他的身体轻微地晃了晃,有那么一瞬间眼前全黑,意识全无,冷汗漫过了额头,呼吸几乎窒住,但他已经学会了极好地遮掩,低垂的头,端直的坐姿,这些都足以瞒过坐在对面任何人的眼睛。
“……”而事实上,秦志明的注意力全都在舒灏然的话里,那句见不到妈妈最后一面,让他闷头喝了好几口茶,稍许犹豫之后,还是说了些心事出来:“舒少,其实我今天来,也有事想跟你说。”
“你说。”舒灏然神色不清地继续靠着椅背休息,他需要时间缓一缓,也不介意听秦志明多说几句。
“我是真的爱上了阮惠,她是个非常好的女人,我想娶她,真的想娶她,可是无论我怎么求,她都不愿意。”秦志明有些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