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爸爸在陪着白萍,舒灏然略微有点意外,白萍竟然是这场“意外”当中第三严重的那个。
覃越斌大概说了说舒灏然昏迷后的事情,就把舒灏然交给覃凯照看,自己去了老爷子的病房,覃凯又说了些赵婶的事情,包括她以前怎么怎么对他们好,离开舒家的时候怎么怎么可怜,还有她的心里多么多么惦记少爷……舒灏然看的出来,覃凯是真的喜欢赵婶,喜欢到不能割舍,要不然以覃凯的体贴本分,断然不会在他身体还没好的情况下,说这么多令人难过的事情。但舒灏然实在没办法,也没力气跟他说太多,只能吃力地伸出没有挂点滴的那只手,握住覃凯的手,给他一些安慰。
“少爷……”覃凯反握住舒灏然滚烫的手,看他氧气罩下苍白虚弱的脸,说到后来实在不忍心再说什么,只是垂下头,独自哽咽。
“阿……凯……”舒灏然承受的煎熬当然更多,对于明知会发生却无法阻止的痛,他只能慢慢习惯。赵婶是家里最暖的一个人,这个人的离开,意味着整个家里,他又少了个亲人,现在亲近的只剩下爷爷了,而他清楚地记得,爷爷也会过世,因为心脏病。
闭了闭眼,咸涩的液体终究不受控制地自眼角轻轻滑落,紧紧抿着的嘴唇,上下颤抖,却倔强地不许呜咽溢出唇角。无论如何,他要坚持下去,为了那些已经离开的人,或者即将离开的人,还有他自己。那些被欠下的债,由他来索取,亲人们遭遇的痛,由他来背负,他会守护他那个看不清是非黑白的爸爸,也会守护舒家几代人辛辛苦苦的产业,舒易辰就算是舒家的孩子,也没有资格继承任何东西,他要在将来,让他们一无所有,一败涂地!
沉默,病房里安静地只剩下仪器的声音,舒灏然十岁,覃凯十一岁,在这一刻,他们默默体味着切肤之痛,无能为力之痛,失去挚亲之痛,痛无可痛。
可日子,还是得一天天的过。
等到舒灏然出院,整个年已经过完了,所幸自那天他醒来
之后,高烧就渐渐退下去了,没有折腾着转院,也没有反反复复让人担心。回到家里,新请的阿姨出来跟他打招呼,她看起来比赵婶年轻,更有文化和礼貌,穿着打扮也更加得体,舒灏然看了看爸爸,又看了看覃凯,前者眼里全是满意,后者默默低着头,轮不到他这个管家的儿子发表什么意见。
“爸爸,我最喜欢赵婶做的糖醋排骨了,这个阿姨也会做吗?”他故作天真地问着舒旌宇,看到新来的阿姨僵了僵,身旁的覃凯愣了愣,“医院的东西好难吃,今天终于回家了,不如午饭就吃糖醋排骨、清蒸鲈鱼、平桥豆腐羹、虾仁滑蛋、西芹百合和蚝油生菜吧~这些都是我最喜欢吃的东西。”
也统统是赵婶的拿手菜。
舒灏然板着手指,“快快乐乐”地报着菜名,他这样应该不算故意刁难,虽然多少会让新来的阿姨难堪。舒旌宇略微抱歉地朝阿姨笑了笑,刚想说什么,却听对方抢先开了腔:“少爷,我姓林,您以后可以喊我林阿姨。您说的那些菜,我马上就去准备,会努力让您满意的,如果有什么不好,少爷也可以随时提出来。”
“嗯嗯,好~”舒灏然笑得灿烂,病后初愈的脸上还带着疲倦,但一双明亮的眼睛里,已经隐隐透出精锐的光芒。
午饭当然吃得很不愉快,舒灏然这个不着痕迹的下马威是给定了!饭桌上的他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这个咸了,那个淡了,这个不够甜,那个不够酸,挑三拣四,像是十八样不满意,直到舒旌宇实在看不下去,喝令他要么吃要么滚,他就索性愤愤地碗一推,发发脾气,跑到房间里去。
然后,舒易辰如他所料地来开解他。
“我知道,你喜欢赵婶,所以才会故意刁难林阿姨。”
“乖,别这样,林阿姨并没有错对不对?赵婶离开,我们都很难过,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她差点害死了你和爷爷。”
“好了好了,不生气了,你的身体才刚刚好,别又折腾病了。”
“呐,我和爸爸说过了
,过两天让他带我们去游乐场玩,你说好不好?”
“我看你中午都没怎么吃,特地让林阿姨出去给你买了你最爱的黑森林蛋糕,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不如我跟你一起吃吧~”
真是个好哥哥呢。
舒灏然垂了垂眼,再抬眼时,眼里已经欢天喜地只剩下黑森林蛋糕了,像个单纯好骗的孩子,哄哄就没事了。然而,那一句“毕竟她差点害死了你和爷爷”像刀子一样割着他的心,他可以想象,爸爸赶走赵婶的那天,他们把这句毫不留情的恶毒话语砸在赵婶身上的时候,那个善良的女人该是如何自责,如何痛苦!
可是,真正的凶手却在笑,为他们的成功乐不可支,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和不安,高举着“讨债”的旗帜,如同复仇者归来,要夺回属于他们的东西,那些他们认为应该属于他们的东西!
“哥哥,公司好玩吗?”一边吃着蛋糕,一边敛去了眼底的冷冽,舒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