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舒旌宇在办公室接到电话的时候,激动得几乎不能自已,白萍正好捧着一份计划书进来让他签字,就看到他满脸的喜色。
“发生什么事了?”白萍扯了个笑容,疑惑地问道。
“太好了!护工打电话来说,灏然忽然精神变好了!想吃东西了!我马上去趟医院!”舒旌宇接过白萍手中的计划书,大概看了看,就签了名,复又塞进白萍怀里,然后稍微收拾了一下桌面,穿好外套,拿上手机和包包,就往办公室外面冲。
“可是马上有个会……”白萍追了几步提醒道。
“改到下午。”舒旌宇的声音远远传来,人已不见了影子。
白萍停在原地,望着舒旌宇离开的方向,发了会儿愣,复杂的神色在她眼底匆匆飘忽,散乱不聚,到了最后,她微微叹了口气,轻轻笑起,拿着签好的计划书回到自己办公室,抓起电话,通知会议改期,尽一个秘书应尽的职责。
舒灏然的“起死回生”乐坏了所有人,他开始配合治疗,少量而循序渐进地吃一些流食,虽然肺部的贯穿伤和肋骨的挫伤,包括术后的恢复不良,都是让他显得无比虚弱,但医生说,慢慢来不着急,小孩子的生命力比大人旺盛,小心照顾,好起来只是时间的问题。
没有人纠结他之前为什么不吃不喝消极求死,也没有人在意他现在为什么又忽然振作起来,乖巧听话,他们只在意结果,在意这个孩子终于摆脱了死亡的阴影,重新带上了笑容。老爷子来看他,赵婶和覃叔来看他,覃凯抽了更多时间陪他,舒旌宇依旧忙碌来的最少,但显然一扫阴霾,精神了许多。
白萍也来看他。
从不单独来,每次都是跟着舒旌宇一起,并不说太多话,安静地站在一旁笑,然后顺着舒旌宇的意思,拿出亲手煲的汤,喂他喝。舒灏然会吃力地靠坐起来,乖乖地喝汤,白萍的厨艺很好,各种汤无论荤素,都是
味道极佳,他会一边喝汤,一边摆着单纯的笑容,见她要亲近,他就让她亲近,见她要献殷勤,他就照单全收。
收敛了所有心思,他对自己说,在白萍和舒易辰面前,他就是十岁的那个他,什么都不懂,觉得所有人都真的对他好的那个他。
那天,珍还跟他说了许多,不算什么大道理,却让他渐渐明白。弱小的他,确实需要强大起来,但这种强大,不必让别人知道,在爪子和利牙没有成形前,他需要隐藏,需要沉淀,需要学会忍耐和伪装,以及狡猾。
在医院的时间一天天过去,他没有细数,心想大约会是整个暑假。
配合治疗后,他在病床上又捱了两周,才终于可以下床行走,外在的伤口已经结痂,内脏的损伤却要慢慢调养。可是,下床行走不代表他已经康复,事实上,左肋那块区域还疼得厉害,稍许的咳嗽或者深呼吸,肺部也会有强烈的不适感,同时还伴有低烧和胸闷。
想要彻底摆脱病痛,并没有那么容易。
吃了许多苦头,有人在的时候,他会肆意的哼唧抱怨,没人在的时候,他会淡笑着忍耐。那段伴随着杂音的录音始终在耳畔回响,妈妈想带他一起去探险,走最崎岖的道路,看最美的风景,却没等到那一天,她没有,他也没有。他时常会想,妈妈死掉的时候,会不会满心遗憾?想着想着,他又会想到赵婶离开的时候,爷爷去世的时候,还有自己被一刀捅进心口的时候……
想了很多很多,大多不在睡觉的时候,他都在胡思乱想,却不再像以前那样,想着如何玩乐,如何享受,如何挥霍别人给他的自由和金钱,如何虚度时光。而是在暗自的沉默中,戴起了眼前的面具,开始学着两面三刀,学着思考,思考应当如何做,做到无懈可击。最初的时候,他是拘谨的,忐忑地扮演着十岁的自己,事后会反思有没有刻意,有没有疏漏,但慢慢的,他一点一点积
累经验,开始有了心得掌握要诀,开始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人前十岁,人后三十岁,简单地说,就是这样而已。
暑假过半的时候,他终于可以走出自己的病房,在住院部后面的小花园里待一会儿,感受炽烈的骄阳下,温度的灼热和空气的窒闷,听听蝉鸣的喧嚣吵闹,看看花草的恣意盎然。偶尔,他会盯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发会儿呆,那被拉长了身量的轮廓,像是他长大后的模样,他不知道再过二十年自己会是什么模样,但应该不再是之前的一无是处,这样想着,不觉就又自嘲地笑了。
“舒灏然。”
干净的小白鞋一路奔跑,淡青色的及膝连衣裙朴素简单,只有几朵小花妆扮在裙摆处,透着秀气可爱,凌慕安满头大汗地出现在舒灏然的视线之内,让他有些意外,又有些欣喜。
“你怎么样?好点了吗?还痛不痛?对不起,我一直不知道,所以现在才来看你!你一个人在这里待着不要紧吗?不热吗?要不要进去休息一下?要不要我扶你?”一连串的问题,透着焦急和紧张,凌慕安几步跑到他的跟前,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