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仙宗。
又是一年初冬。
仙雾飘渺,翠林修竹,白鹤神游而过,安详宁静。
外门弟子忙里偷闲,聊着八卦:“听说妖域意欲拉进两族关系,不仅送了许多稀世珍宝,甚至妖皇都亲自修书一封,你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你是凡尘界新来的弟子,可能有所不知。”另一个弟子摇头晃脑故作深沉道:“三年前祭月台之战,原本烛月妖皇中了敌方的奸计身受重伤。”
他仿佛亲眼看见似的,语气夸张:“千钧一发之际,那致命的一击被突然出现的人修女子挡住。所谓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妖皇因情修为突破,最后将反叛者全部斩杀。”
“那最后人修女子与妖皇在一起了?”
“不不不。”弟子摇摇头,唏嘘道:“听说那个人修女子死了,而妖皇……”
“听说他求神拜佛,在佛陀山求了三天三夜未果后,又常年徘徊在无尽海中,有很多历练的修者都说看见了一个黑色身影。”
他不由哀叹一声,为妖皇与人修女子的故事感到悲伤。
想必人妖重修好,也是因为这位神秘的人修女子吧。
他提着扫帚还想说些别的,身旁的小弟子忽然制止地拉他衣袖,他疑惑地随小弟子的视线看去——
白衣青年腰间佩剑,在清风中缓步而来,周身气质温润。
两弟子顿时失措,完了,是柳冕师兄。
果然,青年在他们面前停下,白靴如雪,嗓音温和道:“修者修心修身,修世间万道,五根未净则是大不韪。”
两弟子忙点头:“柳师兄,我们知道了,我们就是太过无聊,才会多嘴几句的。”
再抬头时,面前只剩一阵凉风落叶,那道白衣身影不知何时已经远去。
两个弟子松口气,他们都习以为常了。
师兄自三年前回来后,便常常会去弟子冢呆上半天,无人知道,他所去为谁。
他们不再闲聊,拿起扫帚打扫落叶。
晨风清爽,柳冕如往常一样走过月凌峰,走过水云峰,走过踏月峰,走过许许多多热闹的山峰,他脸色未变,最后走入一条偏僻的小路。
小路杂草丛生,很少有人打扫。
他踩着“沙沙”落叶,最后走进一处圆形拱门中,门上牌匾提名——弟子冢。
这里是弟子们自发修建的,玄苍界凶险,随时可能殒命,便有人提议将仙逝弟子尸骸带回,埋葬在此处。
园中荒凉寂寥,鲜少有人至。柳冕绕过许多坟墓在一处不显眼的角落停下。
他面前是一个无名墓碑,是他亲手立起来的。
三年前,有弟子在踏月峰上发现一个无名碑,仅剩的骸骨与姜师妹的佩剑安放其中。
后来,尸骨与佩剑被带到万仙冢,可他不习惯,便在弟子冢又立了一个无名墓碑。
柳冕仔细将墓碑上的尘土擦拭干净,又将一些普遍的吃食与酒摆出。
他随意盘腿坐下,洒下一杯酒后,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但柳冕不会喝酒,一杯下肚便呛得脸色通红。
气息稍平稳后才道:“抱歉,我不太会喝酒。”
无人回答,只有冷风将他的发丝拂在脸上。
他仍然勾着温柔的笑,口中说着一些遇到的趣事。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叹了一口气,笑意微微收敛。
路上弟子的话他不知听了多少次,更是亲眼见过。
那位少年妖皇在沉月死后,将元舍和他的部下碾成了碎泥,饶是他见过多少魑魅魍魉,也忍不住想要干呕。
妖皇敌我不分,他们只能趁乱逃出,姑逢林也被封禁变为禁地。
世说佛陀山的求神梯阶有千层万层,而心存不真之人永远上不去最后一层。
然妄念有多大,阶梯便有几重。
柳冕亲眼看见求神梯徐徐展开,足有万层。
而少年皆虔诚下跪,求神梯阶阶都留有他的额间血。
他摇摇欲坠地爬上最后一层,虚弱倒地后,又强撑着爬起,对着殿中佛像跪拜。
柳冕本以为他会得偿所愿,但神佛不愿帮他。
少年跪在殿外三天三夜,脸色苍白得犹如白纸。柳冕只记得,后来再去时,殿外已经没了少年的身影。
神佛不能帮他,他便去了无尽海。
传说无尽海连接冥界轮回道,所有魂魄皆会在此处投胎转世。
然而无尽海实则虚妄,活人无法踏足海中,少年寻不到,也无法寻,便发疯得将周围的一切破坏掉,久而久之,无尽海周围变成了一片废墟。
无物可破坏后,少年又在岸边种起了花,一朵朵芍药花被妖力滋养着,开得灿烂夺目。
柳冕不禁摇头轻笑,与三年前相比,如今的妖皇可谓冷静深沉,如同一柄孤冷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