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南路上,车水马龙。
天色渐黑,路上零星亮起几盏路灯,街上洋货铺灯火通明。
阿笙坐在一个凉粉摊前,喝着凉粉,时不时地抬起头,望着对面的马路。
之前,他便是在这马路附近瞧见梅香以及那个戴西式帽的男子。
马路绝不是见面的合适地点。
他猜,很有可能是梅香去过对方的住处,只是对方避而不见。梅香没有办法,才只能在大马路上将人拦下。
毕竟马路上人来人往,如果对方再次拒绝同梅香说话,梅香大可嚷嚷起来。
但凡是对方是个稍微有身份地位的人,自是不敢冒那样的风险。可以知晓的是,梅香同对方那天晚上的见面,绝对称不上愉快,否则梅香也不会在马路上抬手拭泪。
阿笙原先是白天来,想着白天视线好,找人会较为容易,可一连数日,都没有再见着那个相似的身影。
想着那日既是在晚上意外瞧见的对方,也便改了计划。
最近几日,阿笙都是吃过晚饭过后出的门。
天彻底转暗。
阿笙碗里的凉粉渐渐见了底。
凉粉摊边上,已有客人在等着,阿笙不好再占着位置。
起身从荷包里掏出钱,递给老板。
忽地,一辆人力车迎面跑来,车上坐着戴着灰黑西式帽的男子。
对方帽檐压得极低。
阿笙还是通过对方大拇指手上戴着的玉绿扳指,将人给认了出来!
那天晚上,阿笙便瞧见男子手上有什么东西在反光,当时距离离得远,看不真切,这会儿对方就从他眼前过去,方才瞧清楚。
应当就是这枚玉绿扳指!
不等老板找零,阿笙便着急地追出了马路。
“哎,这位小兄弟,我还没找你钱。”
阿笙转过头,朝老板摆了摆手。
“哎,小兄弟——”
“小兄弟——”
老板欲要追上去,将零钱找给阿笙,有其他客人结账,只得作罢。
老板望着阿笙跑远的背影,无奈地摇头。
也不知道这位小兄弟有何要紧事,好几分钱呢,都够再吃个两碗凉粉了,竟是说不要就不要了!
…
阿笙一口气跑过马路。
他的双手撑在膝上,微喘着气,仰起脸,望着还在往前头驶去的人力车,一颗心砰砰跳得厉害,眼睛却是很亮。
终于被他给等到了!
阿笙歇一口气,正要提气再追,跑在前头的人力车竟是渐渐地停了下来。
不一会儿人力车夫拉着车走了,车上的人将帽檐拉低,十分低调地进了一家店铺。
阿笙心里头疑惑,这人怎的坐在车上帽檐拉得很低,下了车,依然将帽檐拉得这般低。
是病了,见不得风,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对方既然是雇了车来
这家店铺,说明应当就是要来买东西的,想来没有那么快出来。
阿笙小跑着,在那家店铺前停了下来。
阿笙抬起头,仔细瞧着门口的店招,是一家专门卖西式佯装的洋货铺。
阿笙眼露迟疑。
从小到大,阿笙的衣服大都爹爹上衣铺买的,或是去店里定做,都是中式的。他从未穿过西式洋装,也从未逛过西式铺子。
事实上,便是洋货铺阿笙都未进去过。
他常听店里的客人提及,洋货铺的价格都奇高。只要是进了里头,钱便不经花。
阿笙瞧着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的大玻璃橱窗,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荷包,不免有些露怯。
虽说他只是进去看看,瞧清楚那人究竟长什么模样便出来,未必就要花钱,可因为从来没进过这种洋货铺,到底还是底气不足。
…
“欢迎光临,这位先生,请问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到您的么?”
阿笙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推开了店里的透明玻璃门。
一推开门,阿笙就被店员过于热情的“服务”给吓一跳。
通常去衣服铺,伙计最多就是做个揖。
如果是熟客,会问一句,可是还要上一回的款式或是面料,如果是新客,就招呼客人到处看看,有需要就说一声。
哪里,哪里像这个伙计一样,离得这般近,又将双手贴在小腹,来一个大鞠躬。
对方朝着自己鞠躬的时候,阿笙都要当心对方的脑袋会不会贴着小腹。
伙计讲话也没有他从前去过的衣服铺伙计的利爽,而是显得过分“热情”了一些。
最叫阿笙不习惯的是,他已经摆了摆手,示意他自己到处看看就好,可这名伙计就是跟着他。
阿笙不知道是不是洋货铺的伙计都这样,还是单这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