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娘娘,是个小皇子呢,老婆子接生几十年,从来没见过这么强壮的婴儿。”
拍一拍,哭啼声响彻云霄。
这一下不止产房内,殿外的众人,连额上豆大的汗珠也停止了流动。
他们看见陛下整个人似是被抽去了力气,趴在窗上一动不动,直平复了许久,才缓和过来,双掌抻了抻面容,步入了房中。
小皇子被洗干净了,用襁褓裹着,拿给陛下看。
宁烟屿看了一眼,刚生下来的小孩儿皱皱巴巴的,不大好看,好在身为阿耶,宁烟屿看自己的儿子总会多些宽容,打算宽限他三个月,三个月以后必须把自己长得很好看才行。
但他关心一件事:“可有不足?”
这孩儿没有在母体中待足够的时日,早了些生产,与他差不多,他幼年时因先天不足,体弱多病,吃了许多苦头。
恰巧呢,这新君也是梅稳婆接生的,梅稳婆笑道:“陛下刚生下来的时候个头就小,可见是在母体中欠了一些,但小皇子只差了一二十来天,不大要紧的,而且小皇子长得个头大,看起来很有劲呢,您听哭声就知道。”
既然没病,宁烟屿就暂不管他了,头也没回,转身步入内寝。
刚刚生了孩子的师暄妍,已经疲惫到晕睡了过来,他没唤醒她,只在边上握住了她的手,静静地守候她醒来。
师般般。
天底下,怎会有比“师般般”三字还要柔软的字眼,翻遍辞典也找不出半个来。
成婚那日,宁烟屿觉得此生圆满了。今日,是圆满之后的跋语。
他之一生,原来还有许多注解。
往后,数十年,都能与她,与他们的孩子一起度过,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现在他无比感激自己的阿耶,曾对他说,世人皆贪婪,人心总不足,男子甚尤是。
他们用“传宗接代”为名,借以掩盖“负心薄幸”之实,未能尝到两情相悦、之死靡它的快乐,这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满足,他阿耶望他,长大之后能够懂得。现在他已懂得。
掌心的手指轻轻一勾,他眼睫剧烈地颤抖,忙低下眼去。
产床上刚刚晕睡的女子不知何时醒了,目光迷蒙,望着
他,眼睛里都是笑意。
他也笑起来,倾身而下,长指拨开她额前贴于肌肤的汗湿碎发,亲吻她发红的额头。
离开时,他说:“师般般,真巧,儿子也和我们同月同日生了。”
师暄妍的红唇也微微上翘,美眸中清光流泻。
“今年我给了你最好的生辰礼,你也给了我最好的生辰礼。”
这就是天意吧。
他们的命运,早就已重合在了一起。
宁烟屿替长子取名为琛,取自“憬彼淮夷,来献其琛”,恰逢平定汉王之乱以后,诸如波斯等国,不远千里万里前来中原纳贡,天子君心大悦,应景而题。
小宁琛同宁烟屿一样,生来就是钦定的太子。
照着父亲的心愿,他用了三个月,把自己鼓捣得白白胖胖、精致可爱,还有股甜蜜醉人的奶香味儿。
他祖父能抱他玩一整天,都让皇后去催了,还死活不肯撒手。
宁烟屿看,太上皇先前没什么求生的意志,只想尽早下到黄泉去陪太后,现下多半又不想走了,这也是好事。
人,总是会因一些人、一些事,重新对这人间生出念想的,不是么。
宁烟屿遥遥望着庭院中一大一小的身影。
女子抱着怀中的娇儿正在糊新的纸鸢,她专注的脸庞,泛着玉石般的晕,小小的太子吐着奶泡,舒适安闲地正打瞌睡。
三月樱笋时节,天气总是清朗和畅的,佳木葱茏,碎光如金。
又是一年烟柳满了皇都。
人随春好,春与人宜。
(婚后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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